慢慢的,曹姨娘甚至蜷縮成了一團。
“藥效發作了。”穩婆解釋道。
床幃之中,曹姨娘低沉且壓抑的痛苦聲不停從裏麵傳出來。
蘇陌素望向曹姨娘的簾子,微微有些傷感。
“啊!”
那呼痛的聲音,突然高昂起。
這一聲之後,四周就像在屠宰場一般,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漸漸發散開來,衝散在整個房間中。
曹姨娘的聲音忽然聽不到了。
蘇陌素有些緊張,忙看向花清越。
花清越卻是慢條斯理地在整理衣襟,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周圍的動靜。
蘇老夫人伸出手,拉住蘇陌素:“素丫頭,你坐下。你還真當曾祖母叫你過來是幫忙啊。”
蘇陌素幹幹地笑了兩聲,坐到蘇老夫人麵前。她不好意思地答道:“陌素知道曾祖母是體恤我,不想讓我出去……我就是……”
蘇陌素把聲音壓低了一些,湊到蘇老夫人耳邊說道:“我就是不明白今日怎麼突然就這樣了。看著曹姨娘這模樣,她自己都十分凶險,她應當不會冒這樣大的危險去構陷……”
蘇老夫人依舊是一臉慈祥的笑容,她又朝花清越招了招手:“清越,你也別站著了,坐到曾祖母這邊來。”
花清越笑了笑,走到桌前,坐到蘇陌素的旁邊。
蘇老夫人瞧著兩人並排坐著的模樣,臉上滿滿都是欣慰和滿意。
“老夫人。”穩婆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
蘇陌素與蘇老夫人、花清越一同轉頭望過去。隻見那穩婆手裏捧了一個籃子,籃子上麵蓋著一張白布。
花清越率先站起身來,他走到籃子麵前,掀開白布看了看。
“是,看來孩子已經完全落下來了。”花清越點點頭,問道,“那裏麵的人如何了?”
穩婆答道:“那位夫人已經暈過去了。不過她並沒有血崩的情況,應該沒有大危險。”
花清越點點頭,重新走回桌前。他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幾味藥材,吩咐丫鬟道:“趕緊去給你家姨娘熬這個。”
那丫鬟就是先前熬藥的那個。聽了花清越的吩咐,她也不再望蘇老夫人,接過藥單就急急忙忙往外跑。
蘇老夫人望著那籃子,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沒有起身去看。她吩咐道:“陳媽媽,你提著這籃子,領徐大娘出去。一來,帶著徐大娘把賞銀去管家那取了,二來……”
“直接把籃子給老爺送去吧。他看看也好。”蘇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蘇陌素猛地抬起頭看來眼蘇老夫人。
曾祖母為什麼讓她父親看這孩子?
花清越在旁似乎毫不在意地補充了一句:“其實這孩子還才三個月,剛剛成人形。雖然如今一身血淋淋的,五官什麼的也不可能看清楚,但是他畢竟是父親的親生骨血,父親或許心裏也是想見孩子最後一麵的。見了這一麵,父親心裏也定是會好受些。”
會好受嗎,看到這樣血淋淋的東西,會不好受才是吧。
蘇陌素半分不信花清越的話,隻不過,花清越這話卻是點醒了她。
既然這孩子三個月了,已經初具人形,那麼小王氏那血團怎麼解釋?
這是逼著蘇瑞文望小王氏的胎兒上聯想啊。
房間外麵,曹氏先前有過的每一聲痛苦呼喊,蘇瑞文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背著手在小院中緩緩踱步,隻兩個丫鬟站在月門外,小廝都被攆在了後院之外。
這個時候,其他外男可是不能過來的。
雖然懷疑曹氏今日的目的不純,可若說對這一胎沒有什麼期待,那是騙人的。蘇瑞文一直膝下無子,雖然為官尚算清正,同僚對他評價還算中肯,但到底是覺得,自己較其他的大人們,還是遜色一籌。
為何?自然是後繼無人之苦。
他如今還隻有一個庶子。且那個庶子還是個通房所生,那通房生下這孩子也就去了,每個親娘教養。
看看其他的大人們,都是家家有子,兒孫成群,鬧得擊飛狗跳,是非極多。反觀他自己,就算一直認為,京城中的那些紈絝子弟實在是太讓人不恥,個個家學鼎富,卻不知學好。
蘇瑞文其實也曾在心裏偷偷的想象過,若是他膝下有幾個兒子,哪怕是整天玩樂的和那些紈絝子弟一般,那也是好的。
蘇瑞文想著這些有過的濃烈期待,一時間竟沒有在意花清越說過的話。
這孩子是注定保不住的。
他在心中奢望,女婿醫術高超,也許還有些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