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莫怪乎小王氏認識此朱釵,而蘇瑞文隻是覺得眼熟。當初蘇陌素被遣到了平城,有女在旁的蘇瑞文確實已經淡忘那個惹他厭的庶女。
但及笄乃是件大事,雖然蘇瑞文和小王氏都不準備去平城,但禮數上,蘇瑞文一個男子可以不記得,小王氏卻必須做足。這根梅花朱釵,乃小王氏從自己嫁妝中挑出,以彰顯她待蘇陌素的慈母之心。
既是嫁妝之一,小王氏豈能不熟悉?
“夫君。”小王氏又柔柔喚了一聲。
蘇瑞文見到小嬌妻,心中怒火終於減退。他揮揮手,不願意再看蘇陌素半眼:“你回自己院中吧。婚事之事,既然我已應承杜家,便不會再做更改。”
蘇陌素被那一巴掌扇得此刻才回過神來。
她忘記了,她還是忘記了。
見到父親的時候,她竟又忘記了,她早已不是他心中疼惜的嫡女蘇蔓玖,而是一個他最為不喜的庶女蘇陌素。
本就是心頭惡,又有什麼資格、什麼權利對父親提要求呢?
蘇陌素終於第一次在父親蘇瑞文麵前能夠心神穩定,不再追憶。她俯身低頭,將淚水強忍在眼中:“是女兒莽撞了。父親、母親,女兒告退。”
“去吧。”小王氏在杜府媒人過來的時候,其實就已猜到蘇蔓玖會對蘇陌素有所汙蔑。可縱使是如此,她亦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若真正對質,小王氏亦隻能以蘇蔓玖說的為準。
看著蘇陌素離去的背影,小王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的孩子,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不能像蘇府其他女兒一樣。
“夫君,我聽說杜府已來向你提親。陌素是次女,長女未嫁會不會於理不合?”小王氏覺得,隻有蘇蔓玖離開蘇府,才是對自己最穩妥的方式。
“小姐!”
見到蘇陌素出來,知書和知畫連忙迎上去。她二人方才不得在廳內,可卻亦聽到蘇瑞文怒而拍桌的聲音。
幸而知書心思縝密,她想到小姐當日曾為芳菲解圍,連忙去求助芳菲,請芳菲幫忙求夫人過來。
“小姐,您的臉……”知書沒有聽到那巴掌聲,可她開口便已後悔。方才正廳中隻有老爺和小姐兩人,若不是老爺,還有誰會掌摑小姐。
知畫卻真真切切聽到了那聲音,她拉了拉知書的袖子:“我們回院給小姐煮雞蛋吧。”
知書因這一巴掌印,心中衍生無限擔憂。可如今尚未回自己院中,她隻能強作忍耐。
想小姐在平城之時,即使是最難過的那段口不能言的日子裏,也從未受過什麼皮肉之苦。如今小姐臉上那巴掌印五指清晰可見,知書忍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
雖然知書在極力掩飾,可知畫依舊注意到了。她咬著嘴唇,扶著蘇陌素回到院中。一進院門,她的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掉了下來:“小姐,小姐,我們去找老夫人,我們回平城吧。”
蘇陌素坐在桌前,卻是一言不發。她的淚水並未落下,她仰頭望向窗外的天空。那空中雲朵成堆,有似駿馬,有似牛犢,又有似孩童與人手拉手。
曾經,她亦這樣抬頭望天。
看到天上的雲朵,她會笑著問父親,父親,那是不是我和你?
父親會回答,是啊。以後父親不再身邊的時候,乖女望望天空,就像父親在你身邊了。
隻是那個曾經已經太遠、太遠,遠到隔了整整一世。
知書端了盆水過來,她擰幹帕子,輕放在蘇陌素的臉上:“小姐,我們去求求老祖宗吧。老祖宗這樣疼您,一定不會忍心您去給人做妾的。”
知畫站在一旁低聲地抽泣:“追月小姐過去就曾事事針對小姐,小姐若真跟追月小姐共侍一夫,小姐肯定會受委屈的。”
知書將帕子放回水中,重新擰了一次,她心疼地看著蘇陌素:“小姐,您別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老祖宗一定不會放任不管的。”
蘇陌素終於將視線從窗外收回,她閉上眼睛,話語中有說不出的疲憊:“不會。”
知畫聽了這話,忙欣喜地道:“小姐一貫都有主意,您說不會,老祖宗就肯定不會不管這事。”
蘇陌素卻是站起身,坐到床上:“老祖宗不會管這件事,父親已經應承,祖母不會駁他麵子。我乏了,知書知畫,服侍我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