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眾人都說是北方的好,紅葉遍穀,果香馥鬱;然而,江南的秋色亦有她獨特的趣味。
姑蘇的秋天便是如此,濃濃的桂子飄香,肥美的蟹子裝盤,稻香陣陣,煙雨蒙蒙,就像江南佳人蒙著淡淡的麵紗,欲語還休的嬌怯,若隱若現的容顏,一切都是那樣令人神往。
中秋佳節就要到了,姑蘇古老的街道上,叫賣的商販熱情洋溢,招呼著大街上來往的行人。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穿一身淡紅衣衫,滾著大紅絲絨窄邊,梳著伶俐的雙環髻,大紅頭繩係成玲瓏的絨花,被一個身形高挑,俊逸超凡的男子牽著手,走在青石鋪路的街上,好奇的看著左右的商販,在一家糕點鋪子前站住了腳。
“爹爹,娘親最喜歡這裏的千層油酥桂花糕,咱們買點回去吧。”小女孩眨巴著一雙美麗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父親,嫩聲嫩氣的說道。
“好,還是玉兒最孝順,咱們就買些給你娘親帶回去。”男子停下腳步,彎腰抱起了女孩,對裏麵的商販笑道:“小李哥兒,給我來二斤千層桂花糕。”
“好來,林老爺今兒又帶著千金出來玩呢,今兒小人這桂花糕可是剛出爐的呢。”賣糕點的小李哥兒對這位中年男子十分的熟悉,他就是姑蘇有名的書香門第,公侯世家,如今雖然無官無職,但依然是姑蘇城裏乃至江南一代響當當的人物,前科探花林海。小李哥兒麻利的包好了一包桂花糕,又另包了一點鬆仁餅,笑道:“林老爺,這一包鬆仁餅是小店新來的一個師傅做的,給您的千金嚐嚐,若是還可以,歡迎下次再來。”
“嗬嗬,怎好白要你的東西?銀子不用找了。”林海說著,從荷包裏摸出了一塊銀子,約有一兩多,不到二兩的樣子,扔給小李哥兒。
“哎喲,林老爺,這也太多了,小店一個月也就這麼點利錢,這可不行,您老總是照顧我們家的生意,這一來二去的,我們白拿了您不少的銀子錢呢。”小李哥兒忙不迭的說道,一邊又去找錢。
“沒關係,銀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乃是天下人的,不用找了。”林如海早就抱著女兒走遠了。
“嘿,這位爺,真是大善人。”小李哥兒豎起大拇指,對這林海的背影讚道。
林如海剛走,便有一個灰衣人,帶著鬥笠,站在糕點店的門口,問了一聲:“掌櫃的,剛才那個人,是不是姑蘇林海,前科探花?”
“可不是匝地,林老爺經常出來溜達,是我們店的熟客了。”
灰衣人沒答話,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林府,不算太大的宅院,黑漆大門,門口兩個青布衣衫的家人,見林海和小姐一起回來,忙站起身來,恭敬的說道:“老爺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林海輕輕的點頭,小女孩兒則輕快的往裏麵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喊著:“娘親,娘親!”
她進了一個垂花門,跑過了穿堂,然後進了一個敞亮的廳,繞過紫檀木雕漆的大屏風,便進了正房院。正房院的東麵三間耳房是林海夫婦日常起居的屋子,小小女孩兒歡快的跑過去,門口的丫頭忙打起簾子,女孩兒一腳邁進屋子裏,歡樂的叫道:“娘親,桂花糕!”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裏的糕點遞上去,衝著軟榻上的淡妝婦人一邊笑著,一邊呼呼的喘氣。
“這孩子,跑什麼?娘親又不是沒見過桂花糕,瞧瞧這一頭的汗。”這位貴夫人便是林海的夫人,原京都榮國府世襲榮國公賈代善的小女兒,名喚賈敏。她的母親,便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國公侯爺史家,如今她的兄弟史鼎襲了祖蔭,官封忠靖候。在賈家,如今這史太君已經是老祖宗輩兒的人了,這位林海的夫人賈敏,便曾經是老太太的掌上明珠。
賈夫人拿著帕子,心疼的給女兒擦著汗滴,一邊接過來糕點放在一邊的菊花式洋漆小幾上。
“娘親,外邊可熱鬧了,大家都在忙著辦八月節的禮呢。”女兒黛玉一邊腆著紅撲撲的小臉,一邊把街上的趣事說給母親聽。這裏母女二人正在說的熱鬧,卻聽見外邊林海笑道:“你這個小人精,又在跟你母親說什麼呢?”
“爹爹!”黛玉轉過臉來,一邊笑著,又拉過父親,將他送至母親身邊坐下,又笑道,“爹爹,我在跟娘親說外邊的事情,爹爹,如今已經是中秋了,你說玄暮山後麵的楓林紅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