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這人不聲不響的救過他多少次,明裏暗裏又幫了他們多少次,算不過來了……蘇通一陣恍惚中,似聽到一聲太過溫柔的淺喚聲,“阿蘇……”
“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守著你。”一雙情意深眷的眼望著他,指尖撥開他額前碎發擦過他皮膚的溫冷,伴著繾綣的輕語灑進了心尖上。
那個時候他竟是聽進了心裏生根發芽了嘛!何來此時記得如此清楚,生出一股貼心的溫暖滿足?
見蘇通神思在外,雲初沒想到這個問題對他而言需要這般再三斟酌,原以為他對王景應有幾分信任的,於是他改口道,“走吧,先去我軍帳,吃點東西。”
蘇通勉強收拾了心神,可是啊,何時在他眼裏王景如此好了,觀雲對他賀家的罪孽如何清算!
若來日手刃仇人時,王景如何自處?
他不曾當真那一句“用我的命換他一命”的話,就轉身走了那兩步,王景就那麼狠的刺了一刀,還說什麼替他贖罪的蠢話,他不知道那噴濺的血仿佛是從他心口上剜下的,痛得他快瘋了,他卻還氣若遊絲地說什麼“代他跟你說對不起,求你饒他一命”,他真是恨極了,恨極了這個時候的王景。
“他罪該萬死,你替不了。我和他不是他死便是我亡,為此了斷。”這是他說的,王景猶不甘心不撒手抓著他時,他掰開他的手說“如果你替他死,我便再記他一仇。”
那個時候他知道他是為了保他外公的命,但也是為了保他一命,畢竟對上觀雲,死的那個更可能是自己。
可是,觀雲,他也是想保的,也是他的至親……
來到軍帳,坐下,再吃飯,雲初將蘇通的渾渾噩噩看在眼裏,看著那臉色越來越不好,也知道他想起了很不好的事,至於念及王景那很不愉快的事,也就隻有他離京之前王景禦花園裏自切腹謝罪那事兒了,雖然被封了風聲,他卻不是沒聽到的。
王景此人有時行事過激,蘇通也是個一點就燃的性子,鬧些不愉快正常,但是動刀子見血這種,遠不至於。不說王景,蘇通其實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作勢凶惡,但每每到頭來伸出援手的還是他。
“王景的傷好多了。”雲初就開門見山了,兜兜轉轉浪費他們眼下時間更不好。
蘇通夾菜的筷子停了一瞬又恢複如常,望著他虛虛一笑,“好事,聽來他過得不錯。”
雲初望著他搖了搖頭,蘇通夾筷子的手邊停了下來,神情自是有了兩分緊張,“皇帝賞識他,難道他有什麼過得不好的?”
言語之中,自然關心無疑了,雲初才緩緩道,“他的傷雖好了些,但是形容憔悴,帶著傷四處奔波,對得起皇上提拔賞識,但再如此熬下去,就算他底子再好遲早也得病倒。”
蘇通的心揪了起來,“那也是他活該,不行就不行,逞什麼能耐。”
“路不行不至,你我何嚐不是如此,我有時在想哪裏是我堅持的極限,但我似乎看不到極限。”雲初歎息著,“你我兄弟,我看得出他真心對你,你也關心他,那些誤會可真的重要到撕破臉不聞不問的地步?”
蘇通沉默著,雲初接著說,“光陰如水逝,錯過了丟下了,不知那個時候才能重逢,重逢時又是哪般景致,或許好或許壞,但到底是失去了那麼多交錯的歲月,豈不也是遺憾。”
這真是戳到蘇通心口了,又讓他想起了這沒辦法解開的情仇,他不知如何答,不殺觀雲他枉為人子,殺觀雲就不可能與王景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相處了。
雲初沒有再出聲多言,給他安靜考量,蘇通也是許久才沉沉道,“人這一生,哪能毫無遺憾,是我對不起他,就像你說的,下輩子吧,下輩子如果他還願意,無論是天涯海角我都陪著他去,不離不棄。”
就這般決定了,一直困住他的遲疑憂忡,這一刻都塵埃落定了。
到此處,已是無法再勸了,雲初心裏輾轉幾歎,蘇通已恢複正常開始認真吃飯,速度很快,一會兒便吃完了,問他“方才你與傅將軍說要讓我明日去請誰?”
雲初叫人進來撤下飯菜,帳中隻有他兩人後,他才輕聲說,“不是明日,咱們半個時辰後出發。”
蘇通疑惑地看著他,他便解釋道,“你們來時被追殺之事,據傅元帥的調查,是楚國人無疑,而我們懷疑,軍中或許在更早的時候已有楚國奸細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