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又會被拒絕個徹底,卻是答應了,蘇明一愣之下笑得燦爛,好似個孩子。
賀靳心神一恍,便被牽著手坐到桌前,看著蘇明斟水給他,隻覺從未有過的安寧清和,若能歲月如斯常相伴……隻是這一念,便心動不已,“陪我出去走走吧,外麵陽光真好。”
蘇明停了手,見賀靳乖乖地等著他同意不似往日獨斷專行地顧自成行,便去取了一件鬥篷給他穿上,一手虛浮著他,出門還叮囑一句,“走累了便告訴我。”
賀靳輕輕點點頭,目光卻已經望向遼闊青天去。
蘇明望著他,若是一輩子能這樣陪著他閑庭信步,看雲光水色便死而無憾了。
那邊蘇通沒追上趙古越,卻被請進了皇宮,一路上也沒說一個字,臉色越來越沉。王景心頭直跳,直到宮門前,忍不住問,“你神色不佳,可是有什麼難事?”
蘇通腳步微頓,又步態如常。王景緊跟著他,視線也分寸不離他身,“與我有關?”
蘇通又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以至於王景跟得太緊撞上了他,隻是撞得輕,王景立即便站穩了,卻發現蘇通好似鐵柱立在他身前,一雙眼裏冷如冰霜,他停下來應該是要說什麼,可又一字不發。
“你想說什麼?”王景直覺出事兒了,這比他剛才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刹他渾身騰起的殺氣更讓人慌亂。
蘇通看著他的眼神較之恨不得殺了他時還叫人發冷,王景不由伸手抓住他手臂,聲音卻很低,生怕驚擾刺激了蘇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蘇通緘默,王景猜道,“是不是因為我外公……”
一瞬之間,蘇通感到螞蟻噬心的痛從附著的那一隻手下傳來,渾身都在疼,猛地甩開王景的手,轉身繼續往前走。
王景明白過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下來,追在蘇通身邊,擲地有聲地說,“用我的命換他一命。”
蘇通卻不理他,他看著那決然背影,已知是無論說什麼也沒用了,跟著走了幾步緩住腳,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拔出來,看著那匕首泛起的寒光說,“如果要殺了他才能消你心頭之恨,我替他向你贖罪。”
蘇通仍是不理,卻聽到背後一聲悶響,回身一看卻瞧見王景朝他跪了下來,切入腹部的匕首正被他握在手裏往外拔,噴濺的鮮血猩紅了蘇通雙眼,閃身扶住王景,封穴止血,再叫人時王景已是臉色煞白,蘇通的心突突地跳也似被刺了穿痛得血湧不止。
王景染血的手緊緊抓著蘇通的手,氣息卻短促難續,“我代他跟你說對不起,求你饒他一命。”
蘇通恨恨地看著他,眼中仿似刀來劍去交戰不息,咬得自己嘴唇出血,才說,“他罪該萬死,你替不了。我和他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唯此了斷。”
“王大人……”被叫來的人驚呼,扶住王景。
“你們送王大人去太醫院。”蘇通扯下王景的手,王景不肯撒手,蘇通隻得用力掰開他的手,在他耳邊說,“如果你替他死,我便再記他一仇。”
望著蘇通離開,王景想說什麼卻亂得表達不出一字,被人扶著往太醫院。那邊蘇通才轉過身來,走回去拾起那把匕首,卻有淚花在眼底打轉兒,“傻子,你以為你代他死,就能阻止我找他報仇,保住我的命嗎!”
蘇通獨自去麵聖,皇帝敏銳,尤其對血腥之味,自他靠近時,便看見了他身上沾著的血,臉上已露出七分不悅,“你怎麼了?”
“路上出了點事,臣處理後不敢耽誤隻好這般樣子麵聖,請皇上恕罪。”蘇通跪下回稟雲宗,雲宗揚手讓他起身,“行了,都是小事。”
“謝皇上。”蘇通起身站好。
雲宗才說,“你心在雲漢,朕甚寬慰,但你在軍中未有經驗,讓你從傅承玉將軍軍隊,兩日後動身往南疆,一路上學習如何領兵,到南疆後學習幾位將軍如何行軍排兵。此行你為傅將軍親從,傳號令於軍從,若有疏忽閃失,日後也莫要再動參軍念頭,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蘇通緩緩跪下,“微臣謝皇上隆恩,必定向幾位將軍學習,早日學成殺敵四方,護我雲漢。”
他沒有告訴雲宗賀靳已經醒過來了,但雲宗早晚也會知道這事兒,避免日後誤會,還是得和蘇明商量一下,派人給宮裏遞個話。
回到蘇府,一心想著這些事,轉過連廊,便瞧見不遠處的一站一坐的兩個人,水波粼粼,清風徐徐,晚霞滿天,一切靜好。
想上去也說兩句話,卻記起身上還有血,便避開去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