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前頭帶路,片刻的沉默之後,跟在身後的人緩緩說出的話冷暖燒心。
“懶怠府中數日,一朝上朝去連最基本的也沒能考慮周到,那件事,真正該被責怪的人是我,不是你。”
他豁然駐足,遲遲沒轉過身去麵對身後的人,眼前又是他當著股肱大臣們聲聲置死聶歡,渾身血液霎時覺得凍成了冰狀,冷透骨肉。
他按下從裏到外的冰冷,淡淡道,“我知道你會說你經驗比我深,對他的了解還有默契更比我多,最後輸了責任在你。但我又何其無辜了?的確因我無知幼稚鑄成大錯了。”
“蘇通……”
淺喚聲消散後,他才重新邁向前,“不管做什麼也回不到以前……我更改不了以前也無法預測日後,隻能不停向前,盡力彌補這個錯。”
身後的人沒再多言,再走了幾步,遙遙望見東院白牆灰瓦時,他才又緩緩出聲,“雲初……能得到你的諒解包容,我真的如釋重負,似能再生一次,謝謝你。”
雲初愁煞凝重的神色輕輕一鬆,一雙眸子定定望著身前走著的單薄英挺身姿,輕聲相應,“他不惜生死,原以不計生死,不管是生是死他無憾。而我們若因此為難自己,他絕不樂見。”
他想起牢裏送聶歡最後一程,他還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生死度外,慷慨赴死的,但他可以肯定聶歡的確如雲初所言,死亦無憾。
到了東院,正見著蘇明將賀靳抱到院子裏曬太陽。
兩人便在一旁坐下,等到蘇明收拾停當後,雲初才出聲詢問,“可好些了?”
蘇明搖頭不是點頭也不是,默然少傾,“還需幾日才看得出藥效。”
蘇通聽著他倆說話,伸手給賀靳四肢作按摩,忽然間碰到了不是衣料質地的東西,他瞧了一眼蘇明,料想不是他放的,也或許他也不知道,便說,“這裏我來照料好了,哥和雲初許久不見也有許多話可說,你們自去忙吧。”
蘇明看了一眼蘇通,卻隻看到他低下頭後烏黑的發頂。
“若是起風了,將他移進屋內。”蘇明起身不忘囑咐道,帶著雲初離開了東院。
蘇通明白,或許雲初也有心來看他們,但他不得不來蘇府一趟的事卻不是他們。
取出被藏在賀靳袖中的東西,是一張寫了字疊成細長紙條的信紙,展開讀來,蘇通便知這封信是雲陽那日與蘇明密談時所留。
信的內容看得他駭目驚心,指尖顫抖,久久之後回過神來,目光卻仍不能自白紙黑字上脫離,越看臉色越蒼白,再看一眼身畔雙目緊閉的人,無法想象他醒來看到這封信的反應。
到此刻,他徹底明白了雲陽瀕死也來見賀靳一麵的目的。
什麼隻要蘇家賀家盡力與楚國相抗,其後去留雲漢之主不再過問,如此雲雲……威逼利誘,不過是用來騙蘇明的障眼法。他知道蘇明不會輕易給他與賀靳相處之機,便用這一招打消他的防備。
雲陽……老謀深算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