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意,就別再多做糾纏。”賀靳背對著王景,卻從這空寂裏流淌過的時間得到了準確的答案。
可在賀靳抬起腳的一瞬間,王景卻這樣回道:“如果他辭官,這個約定就結束。”
王景很清楚賀靳這樣要求自己,是因為不想皇帝發現當朝丞相身後還有這麼一股強大的黑暗勢力,到時候牽連蘇通而已。
他想,這樣一個折衷的辦法,自己是異想天開了些,但賀靳那兒也不是沒有一點被同意的可能。
他的目光殷切地落在那精瘦的背上,他知道賀靳在考慮,於是加重砝碼,“我也不瞞你,我不在朝,很多事都隻能在局外眼睜睜看著,要插手左右這些事很難,所以我打算好了,十日內將卸去閣主之位,去朝中謀一個說得上話弄得了權地職位。”
他的聲音剛落,賀靳便笑出了聲,“你想取我代之,還是取你爹你姐夫之位而代之?你一沒功名二沒官職,想一飛衝天,上達天聽,受朝臣順服,你自己用腦子想想,可切乎實際?”
王景緩緩移步走向賀靳,“有何不可能?時運不濟,就不外乎如你一般多韜光養晦幾年,若是時運好,兩國一戰,封官加爵不是常有之事?”
此話也的確不假,賀靳臉上浮起厚重地愁思。不錯,曾走過這條漫長之路,所以深切知道裏頭的辛酸苦辣,而王景下定決心要做的,比他的簡單不了哪兒去,保護一個人,比殺一個人更要縛手縛腳。
“我隻想他能夠好好地活著,其餘的,我們不如聽憑天意安排,你覺得如何?”賀靳地沉默,讓王景知道他在猶豫,於是,他也再退一步,沒有先前地放肆狂妄地‘一輩子纏著不放手’的決絕,隻是聽憑天意,聽憑蘇通的心意。
賀靳依舊沒有應允王景,王景已經走到賀靳身後站定,聲音低沉卻又絕對有力,“我知道你敢圍住了雲城而按兵不動,若不是與皇帝談判成功,就是新主與了你想要的條件,可是你也說這權謀之爭比海更深,你真願意把所有的籌碼都押在他們身上?而不願意多留一條路,以備不時之需?”
青天白日下,王景就敢好不避諱地說出這些機密之事來,足見他不怕什麼功敗垂成之後的滅頂之災,但即使他表了這麼多決心,說了這麼多好話,賀靳依舊沒有轉過頭去,許久才出了聲,“我可以不再過問你與蘇通的事,但有兩件事,你必須要先做,第一,與王真斷絕父子關係;第二,雲煙閣閣主之位,隻要你還活著就不能丟掉。”
賀靳這是在放他一馬?王景怔然地盯著那烏黑的貂裘,他不會沒有原因地放自己一馬。
為什麼說不能丟了閣主之位?
如果不脫離雲煙閣,等自己的身份暴露,豈不是會連累蘇通?
繼續當閣主,有什麼作用,值得不惜冒著被揭穿身份後的風險?
難道說,是要經營一股足以與朝廷抗衡,讓皇帝忌憚的勢力?這不等於自掘墳墓?抑或是,借用雲煙閣勢力,平步青雲?這在明爭暗鬥的朝廷,是作用不小,這幾日自己不都是靠著宮裏的雲煙閣勢力得到的消息……
王景眸光驀地一亮,賀靳根本不在乎自己冒不冒險,是生還是死,他要的隻是一個有足夠強大地勢力跟能力的人,能在任何情況下保住蘇通的命……僅此而已。
看著那瘦削高挺地身影,王景覺得心頭生冷,但想著他之所以成為今日這個比自己還用盡心機不折手段的樣子都是因為哪些人時,又心生憐憫,同情不已,“你的病,我能找到人替你醫治,絡玉或者說香玉公主,你就不必大費周折去抓她回來。”
賀靳突然頓住腳,“我的病沒有人能治,之所以說有得治,隻是安慰蘇通而已。”
王景驚異地目送著賀靳轉出院門,他也會這般好語氣地說話,溫溫柔柔地,但說出來地話卻讓人心頭久久難得平複。
連這個也是騙蘇通的嗎?
究竟是什麼病,沒得治?
他都找了那些大夫,如此肯定自己得的是絕症?
王景覺得賀靳還有很多話都沒告訴他,有很多事沒有告訴蘇通,他們所看見地隻是賀靳所承受的冰山一角而已,還有更多的埋得更深的,他們還沒能看見。
這種直覺,繞在心上,讓人很不安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