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時候能夠真正開心快意的笑?
曙光照進屋裏,王景睜開眼,躺在床裏一動不動,說是夢,不過是一個回憶,短短半年不到,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坐起身,一一掃過屋中的擺設,下床,走出內室,細細打量著屋中的擺設,但在看到大門前那一張桌子後,當日粗暴對待蘇通的一幕幕如火山爆發一般,嘭的一下在腦子裏炸開,滿腦子都是火山灰,無盡的黑暗還有灼熱的滾燙,心上尖銳的痛著。
“你拖我入烈獄,我到死也不會放過你,別說你那個人沒消息,就是他死了,我也叫他九泉之下不得安寢!”
“你……不得……好死……我……”
當日的瘋狂,那種被激怒暴躁和失控殘忍,讓王景陰沉的麵容上覆上了嚴霜。
那一天,蘇通在哭,咬牙切齒的恨,揮開他要去擦幹他的淚的手,當時的歉疚悔意隻一閃而過,比不得此刻久久站在那裏,覺得無可挽回這一切,無法改變這一切,從頭再來的哀愁。
嘴角微微往上翹,整張臉卻如鐵皮一樣寒硬,這樣的笑苦澀而沉重,王景知道,沒辦法從頭再來,隻有重新再來,但重新再來要抹掉以前的傷害談何容易,所以從前,此刻,以後,要麵對的需要縫合的,都是他前頭種下的惡果。
“傻子,你如果跟月非木一樣,恨我便來殺我就好了。可你作甚麼說話不算話,作甚麼隻會說狠話,作甚麼隻會說假話?”
王景幽幽道,嘴角苦澀的笑越來越深,眼中溫柔清碎的光晃動得越來越快。
王景剛一出現在鏡花居,便瞧見急得在門前踱步地暗雲,他才走了兩步,暗雲便轉過來看見了他,疾步朝他走來,“舅爺不見了。”
王景歪頭看著暗雲,又緩緩看向鏡花居,“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逃出去……算了,不去管他了。”
“暗雲,讓南邊的人,動一動,把楚國的布防探一探。”王景沉沉道,一折身,又從半道兒上出了萬紅樓。
暗雲怔怔地站在原地,要布防做什麼?難道主子要插手這一場戰事?
賀靳被刺,武晉被害的事,還沒有查個水落石出,王景整日追著英姑要結果,甚至不惜親自出馬調查,查來查去,手頭的證據卻指向了書柬之。
將此結果告訴王景的時候,王景有種說不出的失望,這些事,王真做他都可以理解,可書柬之做,他絕對接受不了。
王景將書柬之約出來,到了城外梁河邊上,這裏空曠,視野開闊,誰也沒有偷聽的機會。
書柬之應約前來,沒開口說話。
王景心頭百般滋味,“姐夫,京城這一月來不太安定,人人自危,把二姐和煙兒留在這裏,恐有不測。”
“不是我不準她們走。”書柬之答,簡單的幾個字卻充滿人生無奈。
“你想讓她們陪著你死嗎?”王景的聲音有些顫抖,還有淩厲的殺氣。
書柬之沉默不應,許久之後才沉重無比地回道:“沒有人救得了我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我的命換她們的命。”
書柬之走了,在王景無話可說之後。
書柬之話裏有話,卻足以讓王景聽懂他指的是什麼,正如不早前,王景問書柬之所得到的答案一樣。
站在梁河邊上,王景對無上皇權滿心的痛恨,皇帝究竟想要做什麼,這番自導自演,又圖謀些什麼?難道如今局勢還不夠亂嗎?為什麼要自掘墳墓?
他要毀了雲漢,還是在布一個大局守護雲漢?
王景百思不得其解,皇帝這麼做意在何為,也想不通,既然皇帝如此對待書柬之,書柬之為何還願意搭上身家性命甚至妻子愛女的性命也要效忠於他?
為什麼?
越是千頭萬緒,錯綜複雜,就越讓王景心煩意亂,不願去觸碰這些事。
但一想到自己能這麼快查到書柬之身上,蘇通或者是賀靳,還有位蘇通代為解決麻煩事兒的蘇明,要想查到事情的真相簡直易如反掌。
王景沒來得及去想書柬之與皇帝之間的秘密,忙折返會雲城,讓英姑另外製造些假線索,迷惑賀靳和蘇明。
這不僅是保護書柬之,也是在保護蘇通,王景想象得到蘇通查到最後知道這事兒是皇帝暗中授意,自己還為殺了至交的人出生入死的效忠,該有多傷心和絕望。
看著英姑出去安排這一切,王景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