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跟著靈玉進了花滿樓。
靈玉直奔三樓,腳下不徐不緩,步子也落得極其穩當,連那轉過樓梯時,眼角泄露的餘光都一派定然。
這女人喜怒不形於色以至化境,她走在鶯歌燕舞,淫聲浪語裏,能不惱不怒,她深愛的將軍命令的夫君死裏逃生回來後又移情別戀,最後為了那個突然奪走她深愛之人的心並一朝賜封為公主,與她平起平坐不說,父皇的疼愛他們那個兄弟姐妹都不能與之相提並論,她竟然也不哀不傷。
都說近朱者赤,物以類聚,與蘇通、雲初這般至情至性的人情如手足的,必定不是個無情無心的人,她這樣高貴不容侵犯的挺立行走,不是因為她不痛,而是她聰敏明徹,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過去的放他過去,此刻的腳踏實地,日後的放一點希冀。
王景神遊在外,站在樓梯口,看著靈玉推開順數第二間屋子的門,裏頭登時暴出一聲怒喝。
“什麼人,沒有我的話誰都不準進來,立刻給我滾……”
蘇通暴怒時是這個樣子的,王景怔怔的看著飛出來聲音的那屋子,門已經被靈玉掩上,靈玉早就進了屋子裏,蘇通沒有說完的話戛然而止,一定也是因為看清了來人才停下來的吧。
“你要做什麼?”
本來一切都恢複了安靜,卻陡然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
王景不安的緩緩挨近,這話怎麼不是靈玉問蘇通,倒是蘇通問靈玉,隱含著不滿悲然之調。
“那你想要做什麼?讓他緩一緩,不好?你覺得他清醒過來會比此刻更好?”
靈玉的調子像未經打磨的石頭,堅硬冰冷,粗糙膈人,沒有責備,沒有苦澀,就這樣生死度外般的平靜。
“逃避是辦法嗎?早已日晚一日對他來說有什麼區別?你想他緩到什麼時候,他這樣什麼都感覺不了,緩個十載,他就能一醒來變一個好端端像以前那樣精神矍鑠的雲初嗎?”
蘇通沉沉的調子一下一下抬高,最後幾乎是吼了出來,王景聽得心上一痛,他也是想過這些的,並不是一時衝動,像隻無頭蒼蠅亂撞,他若是有其他的辦法,也不會這樣來做。
“回不去了……”蘇通的聲音微顫著,“公主不是以前的小妹妹,蘇通不是以前的小傻子,雲初也不是以前的大哥哥,風風雨雨不過十幾載,將一切都給埋葬了……”
“更早以前的所有能給埋了,今日發生的種種也能給落葬,我不過盡人事,讓一切重新來過,這又有何錯?”
“公主殿下,草民有何錯?”
甚是剜心的淒吼,令王景的心都在跟著顫抖,他還沒從那種悲絕裏回過神來,屋裏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那不是為蘇通的一番言辭,擊掌讚同,那是一巴掌甩在臉上的聲音。
王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站在那裏。
“錯,大錯特錯!”靈玉斬釘截鐵的聲音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