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通想來想去,猶猶豫豫,直到武晉騎著馬也離開了,也沒能下個決心。
又過了片刻,蘇通選擇了第四條路,去找唯一參與這件事的人——王景。
雲初剛提起過,王景也親眼看見了白瓊對絡玉下手,要弄清來龍去脈,除了雲初也隻有王景了。
但,比起王景來,自己竟然更害怕去見雲初,見到了之後,他連第一句話該對雲初說些什麼,用什麼樣的神色用什麼樣的心情,全都沒有準備好……
反而,見王景,隻是去見王景,上次打了他,雖然也覺得那個人討厭可惡得令人生恨,但卻沒有那種怕……
蘇通一直以為自己將王景一頓暴打後,就能把他淩辱自己的仇一筆勾銷,但一路走過來,心底的暗潮一波比一波湧得厲害,拍在心上又疼又冷,站在萬紅樓外,看著大門下的男男女女,聽著鶯鶯燕燕的嬌聲漫語,渾身就像被紮了無數根銀針似地,汗毛倒豎,惡寒一侵入心口,就盜汗了一輩。
手指一扣,尊嚴與骨氣都被人任意蹂躪踐踏,蘇通頓覺腳下虛浮,頭痛腦脹,麵色發白,額鬢流汗,眼前也一陣比一陣昏花,心口堵了塊兒大石似地呼吸不過來。
這個時候,可真恨自己記性太好,他是想不記下仇恨,但記憶卻不肯這麼輕易放過自己。
饒了別人,總有人要承負這份苦痛和代價。
要作聖人,要高風亮節,何嚐不是吃盡了虧,付盡了代價,承盡了忍下了一般人不能承擔忍隱的苦與痛,才能練就這樣的胸襟。
那一頭,王景悵然若失的往萬紅樓回,盯著眼前醉生夢死的歡樂,嘴角撅起一絲薄涼的笑。
‘你不該對任何人任何事動情,更不該奢求天下有人會對背負累累血債的你手下留情。’
笑聲中還有不滿的寒冷,卻是一字不落的清清楚楚響在腦際,王景微低下頭,苦苦一笑。
怎麼能無情呢?這副身子這個名字這個位置鮮血鑄就,就不能動情了……當年,老爺子傳位給自己究竟是疼自己還是存心害自己折磨自己?
也是要他斷情絕愛嗎?
時至今日,他還是做不到啊……那麼多千絲萬縷,剪剪不斷,理理不順,細心保護還唯恐一不小心有個萬一。
歡聲笑語漸漸攪亂了繁複的心思,這個紙醉金迷的地方比那酒也差不了哪兒去,讓人麻木,讓人越歡樂越悲凜,越熱鬧越孤寂……
一步一步走進這個地方,就越想插上一雙翅膀,化成一隻鳥兒,飛離這個是是非非冷冷涼涼的地方。
與多年前的認命,又苦等了三四年月非木來尋仇,這一次真的好想振翅高飛,事情才開始,已經想落荒而逃了。
心不在焉,漫天在飛。
啪……
隻聽到一下拍在石頭上的脆響很小,夾雜在男男女女的聲音之中卻十分明顯,聲音的方向,餘光之中能看見一個人正難受得扶著牆,靠在牆腳,一陣幹嘔。
隱隱約約能聽到嘔吐的聲音傳進耳裏,王景好奇的轉過身去,望著那個人,這還什麼時辰,就已經醉成這個樣子了,酒量也太不好了,三兩杯就被灌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