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木蓮錯入蘭篁坳(1 / 3)

且說林太守望著臾歲駕雲遠去後,滿心歡喜地快步走至堂屋,坐在宴幾旁,斟了一杯水,右手執銀瓶,小心地將萬明散一點點往左手掌中倒,倒出一撮後,又用右手撚了一點撒入杯中。如此這般反複了數次後,掌中的那一小撮盡皆撒入了水中,林太守這才將整杯仙水一飲而盡。

自數日前慈姑知曉有人贈送帛畫給木蓮後,心裏便明白自己當日所領師祖南頤真人的法旨如今是時候該交旨了,於是把木蓮叫到跟前,道:

“蓮兒,阿母今日便將你的身世說與你聽。”

木蓮聞言不覺一驚,仿佛沒聽清慈姑的話,問道:“我的身世?什麼身世?我是阿母的女兒啊!”

慈姑微微一笑,輕輕搖頭道:“你乃蝶隱山仙泉旁的一株木芙蓉轉世。”

木蓮驚詫得雙目圓睜,隨即“噗哧”一聲,大笑道:“阿母,你說什麼啊?”

慈姑見木蓮全然不信,便一轉身變回仙姑模樣,一身潔白的絲衣羅裳如雲似霧一般。木蓮愕然。慈姑道:

“我乃蝶隱山南頤真人的第三代弟子雲靄仙姑。如我方才所言,你的前世乃我蝶隱山上的一株木芙蓉,隻因長年受仙泉浸潤,得了仙根,有了靈氣。師祖有意收你為第四代弟子,但你仙根太淺,又未知你心性如何,便先讓你轉世到凡間,待你年滿十八歲時,再尋合適時機試探你的心性與道緣。為免你墮入妖魔之道,師祖命我扮作你的生母,隨你來到塵世。”

“難怪我從小便沒有阿父,難怪你以前一直說我是上天所賜。”木蓮大悟道。

雲靄仙姑莞爾一笑,從仙袂中拿出一丸丹藥,遞與木蓮,道:

“此乃銷影丹,服下此丹,便立刻變為無形無影,無力無聲,且可日行數千裏。”

木蓮接過丹藥,驚奇地看著雲靄仙姑。

仙姑道:“此刻是未時,你服下此丹後,須穿行街巷,跋涉山川,在戌時之前趕至蝶隱山琅玕宮,我會在那裏先行等候。蝶隱山就在此處往北不過千裏之處,若你一心趕路,定會提早到達,也便能修得大道了。記住,蝶隱山處在群山之中,在雲霧之間,時隱時現,你要用心去尋。”言罷便騰雲而去了。

“阿母,阿母……阿母……”木蓮連聲喊著,追出門去,而雲靄仙姑卻早已消失在雲端。木蓮扶著門框,身子發軟,口中喃喃自語:“阿母生我養我,這十八年來日日伴我左右,怎麼會是個與我毫不相幹的仙人呢?怎麼會呢?”正言語時,雙目簌簌地落下淚來。少時,木蓮拭去雙頰上的淚珠,步至庭院,抬頭望向穹蒼,心裏默默道:“阿母,我這就去蝶隱山,你一定要等著我。”便一口吞下銷影丹,決心去尋雲靄仙姑。

木蓮吞下銷影丹之後,並未覺出有何異樣,便跑至水缸旁,去看自己的倒影,卻隻見青天白雲,果真看不見自己的影子!她快步奔向南邊的市井,見幾個男女迎麵走來,便緊咬雙唇朝一女子迎頭一撞,可那女子卻徑直穿了過去,安然無恙地繼續向前走著。她這才相信自己是無形無影的,便接著朝南行去。不多時,見有位五旬老者挑著一擔黃豆在前方走著,黃豆正從竹筐內一粒粒地往下漏,老者卻未察覺。木蓮忙喊道:

“老伯,你的竹筐破了,豆子漏出來了!”老者仍舊若無其事地往前行。

“老伯,老伯……”木蓮大步走至老者麵前叫道。

老者仍舊向前走著,木蓮這才想起老者看不見自己,便俯身欲將地上的豆都拾起來,奈何雙手竟似兩片鴻毛一般,隻能輕輕拂過豆子,卻怎麼也無法將其拾起。此時,木蓮方又記起雲靄仙姑所言:服了銷影丹,便會無聲無力。念及此,她隻得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繼續前行。又行了數十裏,翻過一座山,來到一街巷,但聞得一酒家內飄來陣陣飯香。再過數十裏,又見各色綢緞,珠釵步搖,都是木蓮之前見所未見的。她剛欲駐足,卻想起須在戌時前趕赴蝶隱山,於是摒除他念,徑直前行。她穿過荒野,行過田壟,趟過溪水,踏過橋梁,終於望見前方不遠處有數座連綿起伏的山嶽,群峰高聳入雲,其間一峰更是在雲遮霧罩中似有似無。

“蝶隱山在雲霧之中時隱時現,莫非便是那座山嗎?”木蓮想起雲靄仙姑所言,心中甚是歡喜,三兩步便奔至那座山下,少頃即攀上山腰。她轉身一看,但見自己已置身雲靄之中,往下望去也隻見一片茫茫的雲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