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忽然站起身來,娉婷走到了書桌邊坐下。鄒正行跟著她的腳步,也是來到了書房裏。那裏正有溫暖的香爐在緩緩地燒著,上麵是熏香,下麵則是炭火。隻是一尊這樣的三鼎銅爐,卻叫這間小屋比其他地方暖和得多。
“……我想原因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吧。”
這是昨天焚香對他說的話,今日他原封不動地還給了焚香,實在是有些滑稽。正在執筆寫著什麼的焚香抬起頭來望著他,若沒看錯,她分明是在鄒正行的眉間找到了一絲報仇的暢快。焚香搖了搖頭,索性懶得理他這種小孩子一般的舉動。
“那我問你,你們知道芙蓉渠多少呢?難道是非芙蓉渠不可麼?”
“你是什麼意思?”
時間緊迫,正如焚香預測的那樣,鄒正行這些人並沒有下狠手滅口,抹殺掉那個侍衛的存在,所以他能夠逗留在這裏的時間已然不多了。鄒正行冷眼看著焚香依舊慢條斯理地在書房內寫著什麼,卻已經沒有那個閑情逸致去和她鬥嘴。
“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根本就沒有明白,為何尋寶非芙蓉渠不可。”
焚香抬起頭來看了鄒正行一眼,似乎很是滿意現下他臉上那一抹不耐煩的表情。鄒正行聽著這模糊不清的話,也不知道她下一句是要說什麼,索性就一直站在那兒看著她走近自己。
隻見焚香拿著一張墨跡未幹的宣紙,在他麵前吹了吹,爾後便遞給了他。
“之前我就對你說過,芙蓉渠上頭的口訣,我已經鏽出來了。就是這個。”
鄒正行一愣,趕忙張開了宣紙仔細地看了起來,短短幾行字,果然暗藏玄機。隻是不知道,陸焚香對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如果你們是要芙蓉渠,大可不必冒這麼大的風險去偷那個真的。你們可以回浣紗鎮,去陸家,拿那個已經鏽到了最後一層的新的。鄒正行,別說我沒幫你,也別說你不記得的事情都是假的。之前我給過你一枚玉佩,你拿著那個東西去找陸宣文,他一定會幫你的。不僅如此,說不定你們為大宋皇帝找寶藏的時候,那枚玉佩你也還用得著。”
鄒正行一皺眉,半天都沒吭聲。因為當焚香說玉佩兩個字的時候,他的心底確確實實有所震動。可是仔細想來,他卻對那個玉佩一點印象都沒有。
“該死的!”
鄒正行暗暗罵了一句。知道陸焚香不說透,其實就是為了懲罰他不記得自己。可是既然別人都說了是送給他的了,就算再問,焚香也不會知道那個玉佩是在哪裏吧。
“……我幫了你這麼多,你就用一個條件來和我交換吧。”
焚香站在一邊,打量了他許久才緩緩說出這句話來。
“隻要我鄒正行做得到的,你吩咐便是。”
“放心,你一定做得到。”
她喝了一口茶,這才轉過頭來看著鄒正行。物是人非的蒼涼,讓她如鯁在喉,悲從中來。
“我要你用完那個玉佩之後,就完璧歸趙。再來契丹一趟,把它還給我。”
話音剛落,焚香便再也不去看他一眼,更沒想到他會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反應如此激烈。
“……我不會還給你的。”
鄒正行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她就已經落進了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懷裏。說好不會為他擔心的,說好從此便是與他是陌路人的,可是到了緊要關頭,焚香還是為他心急如焚,心慌意亂。
“你做什麼呢?這裏是遼宮,還不放手!”
她推拒,卻又不敢高聲喊叫;她恨聲低語,字裏行間卻又透露出別樣的溫柔。這樣的矛盾讓她氣急敗壞,可是卻讓鄒正行樂得開懷。
“你還是關心我。”
鄒正行放開了她,很是得意地看著她。焚香一皺眉,輕輕一哼便撇過了頭。
“誰擔心你了?誰又關心你了?我隻是不想被你連累而已。你快些走吧,那兩個侍女估摸著要從禦膳房那兒過來了。該告訴你的都已經告訴了,你還不快走?”
焚香心裏有些著急,隻覺得自己真正是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了。回複了記憶的他,雖然還是有著穆長亭的模樣與性子,可是又好像不那麼一樣。至少這種算計與壞笑,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鄒正行不是沒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越發地明顯,也不是沒有聽見焚香的催促。他隻是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喜歡眼前的這個女人為自己著急憤怒。他貪婪地瞧著焚香的麵目表情,直到青河與念飛進了焚香的房間,他這才閃身離開。雖然之前焚香一直在趕他走,可是到了他真正頭也不回地離開自己身邊的時候,焚香才真正發現,自己是如此失落。
“娘娘,您怎麼了?”
念飛一進內屋的門,就見到焚香落落寡歡地站在那兒,她趕忙上前詢問。
焚香默默地搖了搖頭,隻說是自己累了,便知是坐在窗邊發起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