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再相遇(2)(2 / 2)

這個陌生男人見到麵前的這個女人似乎是要哭了,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

“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蹩腳的契丹文,卻是用熟悉的聲音說出來的。這樣的音調,這樣的表情,早就已經在某一時刻刻進了她陸焚香的心裏,早就已經超越了記憶,變成了痛徹心肺的懷念。現下猛然在耳邊響起,幾乎是讓她窒息而亡。

這樣的環境,這樣的身份之下見麵。焚香除了想到天意弄人四個字以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詞語可以形容這般諷刺的境地。

焚香的安靜顯然是將這男人給搞懵了,還以為是自己捂得太緊,讓這女人暈了過去。所以他下意識地鬆了鬆手,就著月光想查看這女人的情況。哪裏知道他剛撒手,這女子便已經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麵容,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他以為她是要逃,便下意識地一把將她抓了過來。

“我不會逃的。可是公子這般近距離地看著奴家,於理不合。”

隔著一方水袖,兩人就這麼談著話。而他緊緊抓著焚香的手,不免帶著幾分尷尬。

這女子一口江南口音,嗓音好聽得讓人如沐春風。男人禁不住有些恍惚,那雙手都已經不知道該放在哪兒為好。就連自己是該抓緊她,還是鬆開她,他都已經沒了主意。

鄒正行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

“……果然是宋妃本人。”

半晌,他歎了這麼一句。焚香隻覺得自己身上的桎梏一鬆,那人似乎已經規矩地坐在了自己身邊,不再去瞧她。焚香低頭自嘲一笑,笑的是她深愛的這個男人未免把自己忘得太過徹底,竟然事到如今,還是沒有認出她來。

也不知道是賭氣還是為何,焚香索性放下了袖子,將自己縮進了床榻的陰暗角落裏。

“這位公子,你可知道這裏是秦國王府?”

“自然知道。”

鄒正行對答如流,卻並沒有轉頭來看她。

“……既然你知道這裏是秦國王府,也知道在下的身份。為何還要孤身犯險?在下現在不會驚恐大叫,卻並不保證呆一會依舊可以臨危不亂。畢竟,在下是一介女流。”

“娘娘,等本公子拿了本不屬於你們的東西,本公子自然會走。”

焚香對於鄒正行這樣的回答覺得可笑又可恨。他竟然稱她是娘娘?雖然他是不記得她了,雖然她走得時候是那麼地義無反顧,可是鄒正行怎麼可以當真就認了她這個宋妃的身份?難道他就沒有瞧出來,坐在他麵前的這個人,就是陸焚香麼?

“哦?在遼國的地方,還有不屬於我們的東西的?那還真是可笑。不如公子說來聽聽,你們是要什麼?”

鄒正行一陣沉默,似乎對焚香還有所顧忌。想來也是,一個甘願做遼國契丹皇帝女人的宋人,大概在大宋那兒的口碑要比娼婦妖女也好不到哪裏去。這樣的人到底是可信還是不可信,到底是否可以曉以大義,確實是個值得琢磨的問題。

焚香好整以暇地靠在床頭,就這麼看著近在咫尺的鄒正行兀自苦惱,卻並不道出真相。天知道,阻止自己不去觸碰他,她都已經用了百分百的意誌力,現下哪裏還顧得了其他?

“我們要的東西,其實很簡單。就是遼國皇帝賞賜給您的那幅芙蓉朝露圖。”

“哼,果然。”

焚香這麼嘲笑了一句,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準到讓她絕望。

“芙蓉朝露圖?我若說沒有,你信我還是不信我呢?鄒正行?”

自己的名字忽然從一個自己要挾持的女子口中說出來,且這個女人還是傳言中遼興宗最珍愛的貴妃,這樣詭異的狀況怎麼能夠不讓鄒正行失了陣腳。他幾乎是在焚香講完這句話的同時跳將起來,隨身的佩劍都已抽出一半。

“……你還是把那東西放下吧,我太了解你,你是不會動女人半分的,更何況是一個有身孕的女人呢?鄒正行,咱們好久不見了,你還記得,我是誰吧?”

不知道是恨他將自己忘了個幹幹淨淨,還是焚香隻是為了一時暢快。總之焚香突然間就改變了主意,打算不再躲藏,大大方方地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她烏黑的長發現下幾乎已經拖到了地上。白色的襖子掩飾不住她正在孕育生命的身形。失蹤許久的陸焚香,就這麼出其不意地站在了鄒正行的麵前,讓他半天都回不了神,就連手上的佩劍,都驚得幾乎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