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飛機靈得緊,對漢文與契丹文十分熟悉,簡直是到了焚香說完,她就能夠翻譯完的地步。蕭三蒨雖然是在這深宮之中位居皇後,統領著耶律隻骨的後宮,可是這後宮裏頭並沒有多少妃子姬妾,更別說什麼精彩紛呈的勾心鬥角了。遼國一年四季幾乎都在下雪,隻有那麼短暫的幾個月天氣晴朗,氣候宜人。住在這兒的女人們一到了這樣的好天氣早就想辦法出去嬉戲遊玩了,再加上耶律隻骨一年也難得回來一趟,誰還真正會跟自己過不去一定要爭這個寵。
所以當焚香利落把話說完之後,蕭三蒨的心裏才算是真正收到了不小的震動。這麼滴水不漏的回答,這麼討好的用辭,她真正是第一次見識到了。都說宋人多思,詭計多端,蕭三蒨平日裏倒還不多信,近日可算是對這句話有了個重新認識。
正因為焚香的乖巧,反倒是讓蕭三蒨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如何回答了。過了好一會兒,她一偏頭見焚香窗台上的一株冬梅,正插在花瓶裏迎風而立,甚是好看,不自覺就將話題轉到了花上。
“妹妹身後的那株紅梅,真是好看。”
蕭三蒨站了起來,走到了花瓶邊,忍不住便輕輕去嗅。
“那是宋人經常寫詩讚頌的臘梅,在我們那兒,十二月才開花。現下不過十月,竟然就在禦花園怒放了。大概是和天氣又關係吧,我覺得新鮮又可愛,就擅自摘了一支,將它帶了回來。”
語言不通似乎並沒有讓兩個人的交流存在多少障礙。因為有念飛在,蕭三蒨這邊剛問完,焚香就可以答上。本來在外人看來應該頗具火藥味的談話,到頭來竟然如此和平愉快,這大概是在場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的。
不知不覺間,二人硬是從早上談到了午飯前後,本來焚香還打算一盡地主之誼,畢竟是到了這個飯點,不出言挽留似乎也說不過去。可是皇後卻一再推辭,焚香也是個懂事的人,見到這樣的狀況也就不再作聲了,隻是甚為乖巧地親自將蕭三蒨送出了門,還一直等到在自己寢宮門前的雪地上,再也看不到蕭三蒨一行人的身影的時候,這才轉身回房間。
剛一回房,遼人侍女青河就默不作聲地進了焚香的臥室,準備去為她拿一些取暖的東西到廳裏來用,順道再去吩咐那些小宮女為焚香準備午膳。
青河前腳剛走,念飛就忍不住在焚香耳邊嘀咕開了。
“娘娘,您有沒有想過,皇後怎麼會來?”
焚香坐在一旁一時間沒吭聲,慢條斯理的模樣讓念飛看了都著急。好像事情怎麼火燒眉毛都和她無關一樣。
“我想,她是想來提醒我什麼,可是最後都沒能夠說成。猜得沒錯,大概不消幾日,太後就會抽空來瞧瞧我了。”
念飛不知道這其中利害,更是想不清楚這千絲萬縷的聯係。可是天生聰穎的她,隱隱約約也從焚香的回答之中感到了幾分嚴峻,不免就皺起了眉頭。
其實她的想法很是單純。自然希望焚香能夠長久享受皇上的恩寵,可是同為宋人的念飛也明白,既然是在遼國,既然宋妃與自己一樣是宋人,這宮中不論是誰,都不會讓宋妃如此三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就算是這孩子平安生下來,多半也是會交給皇後娘娘去撫養。一想到此,念飛就真正心疼焚香,疼得有時候都想要掉眼淚。
“你怎麼了?”
焚香抬頭,看到念飛紅腫的眼眶,有些哭笑不得。正在這時候,不知道漢語的青河抱著厚毯子,端著手爐出來了。念飛瞟了她一眼,隻是用漢語說了一句,“隻是心疼您”,便沒再說話了。
焚香躺在貴妃椅上,由著這兩個心靈手巧的侍女伺候著自己,心裏卻是在盤算著其他的事情。想著想著,既然又困得想睡覺了。隻不過迷迷糊糊閉上眼睛之前,她倒還不忘記拉住青河的手,嘟嘟囔囔地叮囑了一句。
“青河,你可得當我的師傅。好好教我說契丹話。”
青河一臉疑惑,除了覺得娘娘的發音與嗓子怪好聽的以外,其他還真沒覺著什麼。可是娘娘既然有話說,那一定就是吩咐了。既然是吩咐,聽不懂怎麼行。
無法,她隻好像一旁平日裏關係並不融洽的念飛求助。她見焚香已經睡沉,便也沒出聲喚念飛,隻不過是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她。
念飛轉頭,自然知道青河是想要幹嗎。她不原意的撇了撇嘴,這才小聲在青河耳朵邊說了幾句話。到如今,青河這才恍然大悟,放心退了下去,又忙其他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