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鄒正言為自己準備的馬車裏,焚香這才明白何為鄒家萬金也不換了。市井流言再將鄒家的家大業大描述得神乎其神,也不如親身體驗來得令人震撼。
眾所周知,大宋多是中原富庶之地,良田美景多不勝數,能夠用來飼養馬匹的地方卻十分稀少,若說大宋人缺什麼,除了武將便是這可以四處征戰的好馬了。本來當今聖上趙恒的親自出征曾經一度讓大宋子民們看到了希望,卻不知怎麼,即便是大宋軍隊贏了趙恒還是簽了個要進貢的條約回來。美其名曰為澶淵之盟。不僅是賠錢還賠地,這麼一來,能夠民用的馬匹就更少了。
可是見這鄒家北上的隊伍,未免也太誇張了一些。自己坐著的馬車是用兩匹馬牽著不說,就連鄒正言以及那些護衛都是騎著馬的。林林總總算下來,這一個商賈小隊,估計便有了八匹馬。
焚香心中有了個數,似乎是怕自己算錯了,突然便拉開了車簾仔仔細細地數了一遍,這才慢慢坐回到原位。鄒正言本來就在馬車後跟著,見焚香東張西望了一陣又馬上回到了馬車裏,眉頭一皺,心裏第一個反映便是,這丫頭又在搞什麼鬼呢。
以防萬一,他想都沒多想便策馬到了馬車旁,敲了敲車窗邊緣,馬車內卻並沒有半點回應。鄒正言一側頭,看著這紋絲不動的車簾,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因為猜不到對方手裏的牌麵,反而心裏不安大於浮躁。正言抿了抿唇,抬手又想敲幾下,卻見焚香已經撥開了簾子。雖然隻是一個小縫隙,也足夠二人說話用了。
“……你剛才在做什麼呢。”
坐在車裏的焚香瞟了一眼鄒正言,見他正兒八經地模樣竟然有些想笑。
“我無聊得很,透透氣。”
因為隻是側臉現在了紗簾之後,叫鄒正言瞧不清楚她的表情,若是他瞧見,便不會這麼認真揣測她這話中含義了。焚香見他低頭思索的模樣,忍不住一陣頭疼。
這鄒家的人還真是奇怪了,是不是平日裏想事情總是往複雜處考慮,現下簡單的事情反而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這分明就是敷衍的玩笑話,難道還聽不出來麼?
焚香搖了搖頭,突然轉了個話題。
“大哥,咱們這隊伍好氣派啊,這一路下來,難道就不怕招惹些不必要的事情麼?”
焚香這麼一問,還真是將鄒正言從鑽牛角尖的思考之中拉了出來。他前後看了一下,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說出來的話實在是讓焚香大跌眼鏡。
“這隊伍氣派嗎?隻不過是幾匹馬罷了。”
焚香白眼一番,將簾子一甩實在是懶得去理她了。剛坐回馬車又覺得這麼做似乎有些不妥當,畢竟鄒正言是富家少爺,當年鄒老爺,也就是她陸焚香的公公還沒去世之前,鄒家還是王都裏首屈一指的官宦之家。雖然鄒正言這些年來走來闖北確實是經曆過不少事情,可是仔細一想,他這人又有什麼好忌憚的。陽關道有錢財權力打點,獨木橋上還有這麼幾個護衛給他當墊背,他自己更是個練家子。自然不會知曉焚香心裏的顧慮了。
這麼一想,焚香心裏更不踏實了。趕忙又探出頭來,正好瞧見鄒正言掉轉馬頭離開,她心裏一著急,趕忙喚住了他。
“喂!”
這一次她沒有叫他大哥,也不好意思就這麼叫出他的名諱,畢竟有這麼多下人在場,別還沒到王都,她這個二少夫人缺禮數的惡名就四處飛揚了。
鄒正言被這背後簡短的一聲喚給止住了動作,停了半晌,這才問一邊的重儀道。
“那是在喚我不成。”
重儀嚴肅地點了點頭,與鄒正言有些僵硬的表情形成了一幅詼諧的畫麵。
鄒正言輕輕哼了一聲,這才又回到了馬車旁。
“什麼事。”
“咱們不能這麼大張旗鼓。”
焚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鄒正言一時間也摸不著頭腦,隻得又重複問了一句。
“咱們怎麼大張旗鼓了?”
焚香歎了一口氣,聽在鄒正言耳裏,似乎是在歎他乃朽木。他緊繃著一張俊臉,尋思著焚香純屬是在拿他開心。剛想斥責幾句,焚香果然開始細心解釋起來,聽她說話的語調便知道,她並不是在鬧著玩。
“大哥,你久住王都與省城,自然便是不知道這一路艱險。你帶著這麼多匹馬在身邊,又有女眷,便是最大的罪過。”
說著,焚香仰頭看了看天,見這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了下來。也不等正言回答,又問道。
“大哥準備連夜趕路不成?”
鄒正言不解地望著焚香稚氣的臉孔,前後看了看這並沒有多少人的隊伍,這才回道。
“我想這前麵就到一個小鎮了,總歸是要有客棧的吧。憑這幾匹馬的腳程,天黑之前是一定可以趕到的。”
焚香連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