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焚香進到陸遠征的大宅,她一下便愣在了門口。怎麼也無法想像,在她記憶裏的那片人進人出絡繹不絕的庭院,而今卻是這般蕭瑟。隻見大門內外,滿是黑白顏色的素縞,迎著夾雜著細雨的微風肆意飄蕩,偌大的庭院安靜得竟然可以清楚地聽到風過的聲音。
焚香身子一抖,心也更加沉重。
“娘子?”
小袖見焚香站在二道門口也不進去,隻是不住打量周圍,忍不住輕輕提醒。
“哦,走吧。我隻是……覺著有些冷。”
焚香緊了緊身上的三層衣衫,提裙便入了內院。
大堂裏,空無一人。
今天的陸家主房,注定是要用清冷詮釋這度日如年的分分秒秒了。焚香的腳步很輕,一雙紅色的繡花鞋而今襯著靈堂內飄動的白紗,是那樣的突兀。
她進得堂裏來,就站在門口不動了。盯著一旁那個低垂著頭跪在靈台邊的少年看了很久。
少年一席白衣,黑色的發是用白色的綢帶係上的,此時此刻,他正一點一點往身前的火盆裏燒著些折得精致的元寶紙錢,臉上卻並沒有任何表情,連淚痕都沒有找到。
焚香心裏一緊,有些痛苦地微微閉上了眼睛。
這一年,變了的人不僅是她,還有同為十六歲的陸宣文。
“宣文。”
空蕩蕩的靈堂回蕩著這一聲輕微的呼喚。宣文的手一頓,有些麻木地回過頭來,看到是穿著一身藍衣的焚香。因為她已挽了婦人的發髻,一時間竟然沒有認出她來。
過了良久,他的眼裏才現出了些故友重逢的了然。
“你來了?”
平靜的一句問話,讓焚香的鼻子一酸。看著宣文又默默為自己的母親燒著紙錢,她硬是將那股要哭的衝動憋了回去,隻是眼眶卻不由自主地紅了。
“是啊,來了。”
她隨便答應著,就走到了靈台前。拿著三炷香,拜了陸張氏的靈柩。香剛上完,轉過頭來卻發現宣文正望著那三柱青煙發著呆。
“你是第一個來這裏上香的人。”
半晌,他對上焚香疑惑的眼神,說出了自己發呆的原因。隨後,,又低下頭來,默默燒著紙錢。
焚香聽罷,隻覺得心中複雜。雖然這事情已在自己意料之中,卻還是為這人世的人情冷暖感到不寒而栗。
兩個明明應該是在無憂年紀的少年少女,就這麼相對無言地在這空曠的靈堂裏,一站變是大半天。直到天漸漸露出了灰色,眼看著就要整個黑下來了,焚香這才起身離開。
隻是宣文的身邊,依然還有一大堆沒有燒掉的紙錢元寶。嫋嫋青煙帶著紙錢粉末一道隨著突然刮入的穿堂冷風飄起,帶著火星飄得到處都是,焚香看著那忽明忽暗的星星點點,心裏擔心宣文。以他現在這樣的精神狀況,即便是靈堂起火了,他也不會發現吧。況且,他還把在內院的仆人都趕到了外院,連帶大管事一起。
“宣文,別燒了吧。太多了,反而會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