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時辰,即將悄無聲息地劃過。今日本應是個好天氣,卻偏是烏雲密布,大雨傾盆。讓穆長亭這一路跑來,吃了不少苦。身上的衣衫早就因為雨水的侵蝕而粘在了身上,冰冷的觸感麻木著四肢。長亭幾個踉蹌之後,知道自己快要支撐不住了。無法,隻得暫時扶著一邊的峭壁,在這看不到任何其他行人的山路上喘著氣。
跟在長亭身邊的老人這一會倒沒有再說什麼勸阻的話了,經過多次的拒絕,他早就清楚自己的這個徒兒脾氣倔得可以和天上的神仙都會俱三份,自己又何必去撞這個硬茬呢?
“……怎麼,走不動了?”
老人見穆長亭臉色發白,額頭上不知道是汗珠還是雨水。濕潤一片。
長亭不答,以為老人又要說什麼讓他放棄的話。隻是一個勁地向前方望著。這條路太長,一眼望去,終點在哪卻全然不知曉。長亭心裏忽然感到了有些絕望。
老人見他這幅模樣倒也不惱,默默地拿出煙袋來,蹲在一塊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就這麼抽了起來。昏暗的天氣,青煙嫋嫋,依稀瞧見一點火光忽明忽暗,就在長亭的身後。
“這樣吧,現下,教你如何調息。”
“……要多久。”
“看你造化。”
老人蒼老的聲音顯得很嚴肅,長亭愣了一會,似乎在猶豫。忽然他扶著峭壁的手握成拳,猛地轉頭道。
“好,我學。”
老人望著眼前這個少年,雖然眉頭皺得緊,目光炯炯間,透露出來的卻不再是軟弱。
他搖了搖頭。心道。
徒兒,你到底是對自己的天賦太有自信,還是沒有考慮到這可能會耽誤你很長的時間呢?
說不定這一耽誤,就是一輩子呢。
……
走在自己家的回廊之上,陸焚香徹底陷入了疑惑之中。在她的記憶裏,陸家的走廊應該總是很短的才對。
在這走廊上,她曾經與爹爹玩著追趕的遊戲,爹爹雖然身寬體胖,卻總會在她跑出去不遠之後一把從後麵將她抱住。隻要是與爹爹做這樣的遊戲,輸的總會是她。
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感覺甜絲絲的。她喜歡爹爹將她抱得緊緊的,叫她小桃。她喜歡爹爹牽著她的手,在這不長的回廊裏散著步。看著花園裏的春去秋來。
爹爹很忙,回來的那幾天,焚香才有機會與他相處。他教她識字看書,他教她聽不懂的人生道理。這些對小焚香來說,都是頂枯燥的東西,唯一能夠讓她提起興趣的,便是在這回廊裏的一切玩耍。在這走廊上嬉戲的日子,總是最寶貴卻又最短暫的。因為它太短了,短得讓焚香還沒來得及咀嚼完幸福的味道,就已經走到了盡頭。
小時候是這樣,現下也是這樣。
“新娘子,小心腳下。”
喜娘的輕聲提醒,耳邊的炮竹以及小袖微微顫抖的雙手。都在提醒著陸焚香,那條走廊又走完了。
默默地,她跨過了大廳的門檻。沒走幾步,懷中便被塞進了一隻公雞,錦冠金雞。似乎喙上與足上都纏了紅繩,才沒有在掙紮之中傷到她。
焚香抱著這團活生生的溫熱,忽然心裏一陣悲涼。不自覺便將公雞抱得更緊,公雞吃痛,卻又動彈不得,隻得與她一起顫抖。
小袖與喜娘一邊一個,扶著焚香走到了高堂前。忽然間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整個婚禮很是莊嚴神聖。鄒家與陸家的旁係親戚也隻是站在大廳兩側默默看著。其中各種神情皆有,卻都沒有弄出半點聲響。
“新娘新郎,一拜天地!”
主持婚禮的人,聲音沉穩好聽。大概是個穩重的青年。焚香就像一個人偶一樣被人牽著轉過頭來,抱著那隻漂亮威嚴的公雞慢慢走向門口。
“呀,娘親,天晴了。有彩霞!”
不知是哪一家的孩童看到美麗的落霞便忘了形,破了莊重場合不得言的規矩。大家紛紛向門外看去,果真如此。
隻見先前還灰蒙蒙的天,現下卻陽光萬丈。又有幾縷金色彩霞環繞在太陽周圍。好不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