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自打管理陸家莊以來,便一直在賬簿的海洋裏徜徉,從來就沒有全身而退過。平常她是能偷懶就偷懶,反正這陸家莊的生意就好比一望無際的海水,不知深淺,不知寬廣,她喝個多少年撐破了肚皮都弄不完,既然如此,難得閑暇,能夠不做便不做。明天的事情絕對不在今天做完。
可是短短一日,焚香就變了。她突然間愛上了這能壓死她的賬簿的海洋,當老管家氣喘籲籲地將一些陳年老賬從箱子裏頭翻出來,吹幹淨表麵上的塵土的時候,他差點便要掉幾滴老淚下來。
老爺看到小姐忽然如此勤奮一定很欣慰吧,就連平日裏不願意去碰的這些借貸的爛賬都要他拿出來放好。說是要仔細瞧。
老管家在這裏感動得痛哭流涕,焚香卻隻是一個勁地奮筆疾書充耳不聞。
“好了,就將這些堆在這裏吧。”
焚香一邊埋頭苦看,一邊用毛筆的筆杆敲了敲桌上僅剩下的那一抹空餘。
“是,是。”老管家氣喘籲籲,好不容易將那幾本老賬堆到了桌上,賬本重重打在桌上的時候,還激起了些許灰塵。嗆得老管家睜不開眼:“咳咳……咳咳……小姐,依老奴看,還是,還是打掃下吧……咳咳……”
確實是放得太久了,不僅僅是賬本表麵,每一頁翻開都會有粉塵飛出,偶爾還能看到幾個被擠壓在頁麵之間死狀慘烈的飛蟲的幹屍。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焚香甩甩手,看賬看的很認真,非常非常的認真。
“哦,好好。老奴就不打擾了。”老管家誠惶誠恐,生怕自己嘮叨,讓本來就為家務操勞的焚香更是心煩,趕忙顫顫巍巍地退出了書房。
房門剛關上,焚香便抬起了眼。她四處望了望自己原本整潔的書房,而今都被賬簿擺滿了。
嗯,看來明天是有事情做了。
想著,她又翻了一頁自己手裏的書……
看閑書,原來是她今天要做的且是唯一要做的事情……
就這樣,焚香這幾日的工作總共分成了幾個步驟:
第一日,看閑書以及讓老管家將那些拖欠款子的賬本都翻了出來,用來擺龍門陣,讓依然逗留在陸家莊的那個王家下人望而卻步。從老管家那特有的誇張描述中便可以閱讀到陸家莊的現今當家陸家小姐真的是非常忙非常忙。讓他愁死都不敢去叨擾。這樣,她就有十足的時間去看完自己想看的書。
第二日到第三日,焚香進入了正式的清賬時間,除了吃飯睡覺不踏出書房一步,她專門找那些陳年舊賬翻開,拖欠巨款的更是重中之重,如若上頭還寫著王姓,更是仔細翻看。書房裏時常傳出詭異的快速的翻書刷刷聲和算盤的劈裏啪啦的聲音,讓每一個下人都非常自動自覺地繞開了書房。不知道小姐是在算該扣哪個人的工錢,還是在算踢一個人出去要多少錢?總之,不管哪一種他們都不想知道。算盤的聲音,每個下人都不會喜歡,王家下人也是如此。於是接連兩天,這個可憐的年輕人明明已經走到了門口,卻硬生生地將腳縮了回去。事後陸焚香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一個想法:算盤,是可以辟邪的。
第四日,眼看著大半天又要過去了,焚香在書房裏頭看著自己已經撰寫好的那一疊厚厚的契約百無聊賴地撥拉著算盤珠子玩,想著這個王家下人也太不忠心了,聽老管家說,仿佛是他主子與他迷了路然後走散了,他是歪打正著找到陸家莊的,那為什麼他還不來求她派人去找他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