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如海,夕陽如血,舉目四望,滿眼盡是高高低低的山群,趙孤站在當中的一塊通天石上,目光一直盯著不遠處一個凹進去的漏鬥型山峰,就像是被擁有神力的巨人削去了一半,這是他第一次打量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這十五年完全的與世隔絕,人間煉獄般的日子就是在這重巒疊嶂,毫無人煙的十萬大山裏度過的,他受夠了。
臨行前,一向行為怪異的師傅也沒有多說什麼,躺在他的萬花叢中就隻說了三句。
“今日一別,以後就是形同陌路,你自己好自為之。”
“安鳥不要離身,它是禽獸之寶,與你同在。”
“處之地要保密,知情者死。”
趙孤摸了摸左肩上焦躁不安的安鳥,它瞳孔也因興奮而散發著比平常更為幽藍的詭異光芒,趙孤對這一切並不感到新奇,出山的主要目的還是要先弄清楚自己生身父母是何人,接下來的事情他並沒有打算。
天色漸漸的暗沉下來,一切都隻看到大意,那群山的輪廓就像是遠古時代的怪獸,一個個張開了血盆大口,就要把這越逼越近的烏雲給吞噬掉。
看來是要下雨了。
趙孤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所處的方向,目測了一下也沒有什麼結果,看安鳥的意思是要往南去,趙孤動了動嘴唇,身子就輕了起來,周圍隻剩下風在呼呼的吹,就好像是在烏雲堆裏穿梭,安鳥的兩隻前爪緊緊的摟著趙孤的脖子上唯恐掉下去。
一人一獸在下雨前趕到了古道邊上的小客棧裏,店裏也沒有什麼人,就隻有一個穿著青灰色衣服的花白老頭站在窗前小飲,從側麵趙孤看不出這個老人到底活了多少歲,個子不高,卻瘦骨嶙峋,算不上仙風道骨,就像是一具幹屍,一把不到一寸的精致匕首隨意的放在桌上,柄上的那顆紅色的珠子就像是鬼魅的眼睛,露出貪婪的神色,趙孤甚至感覺到這顆珠子是活的。
外麵劈裏啪啦的下起了雨,空中漂浮著黃土顆粒也漸漸的沉澱下來,空氣也清新了不少,安鳥在一旁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圓乎乎的身子直接從桌子上滾倒在了地上,兩個爪子還死死不放的抱著酒壺,簡直就是一個酒鬼。
不大的聲音卻驚動了一直看著窗外的老頭,轉過來的時候,趙孤清楚地看見了那老頭的麵容,那雙早已深深凹陷進去的雙眼依然炯炯有神,幹癟的下顎隨著老頭的一笑也一顫一顫的,趙孤本來沒想和這老頭打什麼交道,就點了點頭算是回禮。
趙孤剛夾起一顆下酒菜,數米開外的老頭就端著酒杯到了跟前,趙孤竟然沒有一絲察覺,沒等趙孤開口,老頭徑直的坐在了對麵,笑眯眯的給趙孤也斟滿了酒,“你這靈猴還蠻喜歡醉酒的,主人還沒喝倒讓它搶了先。”
趙孤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給老者回斟了一杯,“這隻畜生就好喝酒,每次還非得喝的暈暈乎乎的鬧些笑話,讓老先生見笑了。”
“哪裏哪裏啊,依老朽拙見這可不是一般的畜生,有此靈物的主人恐怕也絕非一般,不知閣下是要到哪裏去啊。”老頭捋了捋花白的胡須,一滴酒水在胡子上隨著說話搖搖欲墜,眼神卻一直停留在趙孤的臉上。
趙孤一驚,杯中的酒也溢了一些出來,嘴角的笑意戛然而止,又想起了師傅的話,“所處之地要保密,知情者死”,趙孤不知該如何開口,再一次把酒一飲而盡。
細微的動作哪裏逃得過老頭的眼睛,老頭漫不經心的將趙孤的酒杯斟滿,自顧自得說了起來,“這裏地處偏僻,官道自從苗漢鬧翻以後,就很少有人經過這裏,老朽在這裏已經呆了十餘年,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算是有緣人了,不說也罷,嗬嗬。”
趙孤的神色也慢慢的緩和過來,估計這老頭也隻是好奇而已,就半真半假的對老頭說道,“實不相瞞,我這次就是準備到苗疆去尋人的。”
“嗬嗬,原來如此,想必那人一定很重要了,到時候回來的時候別忘了在我這破店裏小續一番。剛剛看見閣下一直盯著我那把匕首,不知是否中意啊。”不知何時那把匕首早已在老頭的手中肆意的把弄著,簡單精致的鏤空圖騰,還有那泛著暗淡紅光的血紅色的珠子一下子讓趙孤清醒了不少,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讓他人一覽無餘,剛一出山就遇到高人,心裏不由的懊惱起來。
“老先生的東西自然是寶物,不過我絕對沒有覬覦的心思,隻是覺得好罷了。”趙孤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哈哈,覬覦也沒事,不過有一點你還是說對了,這匕首的確是把人間難有的寶物,暫且不說它的刀刃怎樣,就是刀柄上的這顆珠子也不是輕易就可以得到的。今日你我有緣,我贈與你就是的了。”老頭當即就把匕首推了過去,看來所言是真,絕非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