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終是開春。
天氣終是回暖。
婉寧在龍承燁的懷中醒來,不敢轉頭,怕是吵醒他,然後隻是使勁瞥了眼睛,用餘光去看看他,醒了沒有。
誰知,龍承燁竟早就醒了,且正溫柔地注視她。
婉寧心下一緊,道:“你醒了。”
“唔,早醒了。”他淡然道。
“那……”婉寧是想問,那為何不起床,問到一半的時候,才知道,因為他的一條手臂,正被她枕著。她慌忙坐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手臂麻了嗎?”
龍承燁搖頭,起身又是摟著她躺下,“再睡一會吧。”
再睡一會吧,再休息一會吧。這樣的安靜,是經曆了多少事情,是多少人用命換來的。
婉寧不語,依舊枕著龍承燁的手臂,過了一會,她道:“不然你換支手臂讓我枕吧。”
再次醒來的時候,龍承燁已經不在身邊了。
婉寧起身,桌上放著一碗清粥,外加幾碟小菜。
她心中覺得溫暖,她才剛下榻,就有個宮女推了門進來,恭敬行禮,道:“奴婢鬆陵,來服侍姑娘。”
鬆陵。
婉寧心中默念了一遍,繼而想起雪月、齊月那兩個丫頭,如今,她們可安好。
“皇上呢?”婉寧問道。
“奴婢不知,皇上隻吩咐奴婢服侍好姑娘。”
婉寧不再追問些什麼,隻是舀起一勺粥,放入嘴裏,細細咀嚼著。
……………………
天牢。
雷無神麵無表情地對著牆壁坐著。
龍承燁親自端了一壺酒,進了牢房。
以前他留著他,是因為兄弟手足,他不願自相殘殺。隻是那日晚上,他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一切的時候,他心底那最卑微的所謂的兄弟之情,也是轟然倒塌了。
如今,他再也給不了他什麼,給他一個全屍,想必還是可以的。
龍承燁走進去,將酒壺放下,雷無神都沒有聽到腳步聲,一直呆呆地對著牆壁。
“軒奕。”
這是龍承燁第一次喚了他的名字。
小時候,他親昵地喚他弟弟,長大後,他平淡地喚他湛王。
為何,人總要在即將逝去的時候,才會找尋到那份早已消失的溫情。
雷無神似乎沒有聽到,亦或者不願理睬。
“軒奕。”龍承燁又道。
雷無神終是回應,他轉過身,“如何?這可是皇兄第一次喚我的名字。”
不過是寥寥幾日,雷無神的臉上就已經是胡子拉碴,雙眸毫無光彩。頭發亂蓬蓬的,哪裏是一個王爺,或者一個將軍的樣子。
龍承燁倒上了兩杯酒。
雷無神不屑地嗤笑一聲,看了看龍承燁手中的酒,臉色一點都未變。
“讓我們兩兄弟喝一杯,如何?”
“讓我們兩兄弟喝上最後一杯,這樣說,不是顯得更好嗎?”
雷無神的反問,叫龍承燁一時間不知道應對些什麼。
誰都明白,龍承燁手上拿著的,是毒酒。
雷無神接過酒杯,目光端詳了許久。
他活著,也再無牽掛,他活著,也是如這般行屍走肉,他活著,也是再也走不出這黑暗的地方。不如就這樣死了,去陪她,不是更好嗎?想著想著,他竟不知不覺笑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