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霓裳羽衣(1 / 2)

康熙四十六年,八月癸巳。

因著已經是八月末的天氣,到了申末時分,便不覺有了幾分寒意。

香茗將一件哆羅尼風氅披在藍玉肩上道:“主子,貝勒爺已經在門口候著了,咱們走吧。”藍玉微微點了點頭。抬腳走出了房門。

園子裏的桂花開了,芳香馥鬱。那桂花樹順著回廊而栽,此刻斜陽夕照,籠得那桂花樹一片淡淡金輝,更顯枝繁葉茂,繁花似錦。金風過處,花枝搖曳,細細的花瓣零落似雨。

走到香雪閣門口時,已經有一輛馬車侯在那裏,一名小廝端來凳子,藍玉踩在凳子上,胤禛拉著她的手將她輕輕一帶,便踏了上去。待藍玉坐穩了,胤禛掀起車簾對著打馬的哈哈珠子道:“走吧。”六名親兵長隨皆打馬跟上。

車內掛著葉黃紗燈,照著藍玉鬢角碎發細細浮漾,隻見烏黑發絲輕輕拂過細白如瓷的耳際,胤禛不覺抬手掠過她的臉頰。藍玉微微紅了臉。她素來溫婉敦厚,胤禛平日裏也最喜歡這位側福晉,所以處處帶著她。胤禛笑了笑道:“我可是福分不淺,古人說有女同車,顏如舜華,不過如此。”藍玉略有嬌嗔道:“爺又編排我。”

車輪轆轆,轉過一條大街,在一座高門大院前停了下來,門前已是車轎簇簇。藍玉跟隨胤禛下了車,甫一抬頭,隻見八阿哥已經迎了過來。

“四哥四嫂,裏麵請。”八阿哥胤禩滿麵春風。今日正是八阿哥的生辰。八阿哥素來喜歡熱鬧,所以特趁著生辰之日在府邸後園宴請親朋兄嫂。

剛走進後花園,藍玉遠遠就瞧見了八阿哥福晉郭絡羅緗如從遊廊那頭走來。緗如見了四阿哥福了一福轉而拉著藍玉的手道:“好姐姐,今兒個總算是來了,都好久沒見著姐姐了。”藍玉將手覆在緗如手背上,微笑著說:“幾月沒見妹妹,妹妹越發標誌了,想必是覓得良婿,連氣色都好了。”藍玉和緗如原是閨中舊友,緗如自幼受安親王寵愛,性子頗為豪爽潑辣,素來喜歡四處玩樂。隔三差五的就往鈕鈷祿府上來找藍玉玩耍,兩人甚是要好。緗如笑道:“姐姐才是覓得佳婿呢。”轉而看向四阿哥,四阿哥隻微微一笑,並不說話。緗如乜斜著眼看向藍玉:“咱們玉姐姐可是老早就……”還沒說完,藍玉忙截斷她的話,作勢要去打她:“你這死丫頭,就知道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緗如閃躲著帶著丫頭軟香跑了開去,還不忘回頭道:“姐姐先跟四爺去秋水閣小坐,妹妹一會子便到。”笑聲如銀鈴散落。

藍玉回頭一瞧見胤禛,頓覺雙頰微微發燙,胤禛卻隻在她旁邊笑而不語。

宴會酉末時分開始,八阿哥匠心獨運地將宴席設在後園臨淵湖中心的一個小亭子裏,亭子四麵環著西洋水晶玻璃長窗。玻璃平常能算得是稀罕物什,此刻更是讓人覺得剔透明淨直若無物,亭內燭火灼灼,亭外夜深如水,一抬眼便能看見玻璃上反射的光影,倒似海市蜃樓般明媚鮮妍。此刻天已經黑得盡了,亭子簷角皆掛上大紗燈,照著湖水波光豔豔,紅黃藍靛紫混作一團,好似潑了一幅巨大的錦緞。因著八阿哥平日裏人緣極好,人脈甚廣,今日來慶祝生辰的人自是踏破門檻。除了幾位阿哥,還有很多江湖中人。

藍玉平日懶於走動,也已經很久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宴席了,今日若不是四阿哥執意要帶她來,隻怕又會賴在府中。坐在藍玉右手邊的正是太子妃紇綺。紇綺穿一身寶藍色對襟長褂,翡翠耳墜在燈光照耀下波光流轉。不一會兒,旁邊的嬤嬤抱了小公主來到紇綺身邊,紇綺喜盈盈地抱過小公主:“來,額娘抱抱囡囡。”小公主今年剛滿五歲,生的粉雕玉琢,甚是可愛。藍玉也忍不住去逗弄她。紇綺轉頭看向藍玉,眉眼含笑:“藍玉格格什麼時候也給四貝勒添位小阿哥小格格的?”藍玉登時隻覺耳根子都連著發燒,隻微微低了頭,並不言語。紇綺隻當她害羞,哧得一笑,胤禛也到底一笑罷了。

宴會正酣,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起身對八阿哥抱拳道:“常之素來敬慕八阿哥人品,八阿哥待常之有伯樂之恩,今日八阿哥生辰,常之特有一件禮物送於八阿哥”說完向湖中心看去,雙手擊掌。眾人側首,隻見湖中心一艘小船正緩緩搖近,船上似是立著十幾人,遠遠地並看不真切。等到船行得近了,眾人方才看清竟是一船的女子,為首的那名女子穿著一身大紅色紗衣,後頭齊齊列著十來個女子皆著白色紗衣,其中約有半數懷抱琵琶。夜風拂過,衣袂翩翩,烏發翻飛,恍若玉真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