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了半天,此事隻得作罷。
回頭再說馬英,自從過完堂後,倒沒再給趕回去守陵,卻也不得不隨馬老夫人回了都護府。
基於馬英在大堂上的表現,馬老夫人自然沒什麼好臉可給,先是將她這吃裏扒外的白眼狼大罵了一通,接著便罰馬英到都護府家祠外跪上三天三夜。
馬應財自是沒興致替這侄女說情,馬家上下也都是橫眉冷對,嗤之以鼻,唯有馬蕪,雖也怨怪馬英幫著外人,卻也不忍心她被自己人這般折磨。
時令已至初冬,晚上風冷刺骨,馬英獨自一人跪在陰森森的家祠前,一動不動,竟似僵在了那裏。
趁著夜色,馬蕪悄悄地過來,遠遠瞧見馬英瘦弱身影,忍不住眼眶就濕潤了。
“姐姐,我給帶了些饅頭來。”馬蕪蹲到馬英身邊,從隨身帶的包袱裏掏出個還冒著熱氣的紙包。
馬英想是餓得不輕,伸手將紙包搶了過去,很快便狼吞虎咽起來,正吃得專心之時,馬英隻覺身上一暖,原來是馬蕪為她披上了件大氅。
等緩過些勁,馬英才感激道:“這幾日多虧妹妹照應,馬家也隻有妹妹你心疼我了!”
“姐姐!”馬蕪聽得心酸,禁不住哭天抹淚起來。
馬英趕緊拽了拽馬蕪的袖子,“妹妹,小聲些!若招了人來,怕是你也不得好。”
瞧著四下無人,馬蕪幹脆扶馬英坐了,姐妹倆靠在一處說話。
“姐姐,明明是姓林的害死哥哥,你為何還要幫她?”
“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馬蕪不滿道:“你就做好人吧,到時候不僅不能給哥哥報仇,連你的男人都要被搶走了!”
“在王爺心裏,林姑娘如天上皎月,而我,怕是連地上塵土也不如,心都不在我身上,何來什麼‘搶’?”馬英淒涼地道。
“他就那麼好嗎?”馬蕪不解。
馬英笑了,“你還小,等你喜歡上誰,未必不會像我一樣,慶幸自己為他而生,更願為他赴湯蹈火。”
“可是……”馬蕪想說,他明明不喜歡你啊,不過這話並沒敢講出口。
“我聽王大夫說,林姑娘為了幫王爺,自己出錢出力給晉家軍送糧,”馬英不由感歎,“我隻恨自己無能,若也有林姑娘那般本事,必會比她做得更好,那樣,王爺會不會多瞅我一眼呢?”
望著馬英提到晉王時,明顯比方才清亮的雙眼,馬蕪不由得又想大哭。
心事重重地出了祠堂,馬蕪環顧四周,方覺今晚夜色太過漆黑,正如這墳墓一般的都護府,沒有一絲活氣,瞧不出半點光亮。
前麵小徑上走來兩個人,頭裏那個提燈籠的男人問了一聲,“誰?”
馬蕪站定,冷冷瞧著人朝自己過來。
“原來是大小姐。”那個男人見是馬蕪,忙點頭哈腰道。
“你這是去哪?”馬蕪認出,他是父親的貼身仆人。
“有遠客至,小的領他去老爺的碧山房。”
“嗯。”馬蕪向旁邊閃了閃,讓他二人先過去。
“多謝大小姐!”仆人躬躬身,又對後麵的人招呼道,“爺,您慢走!”還特意將燈籠遞近了些。
那人並不答話,低著頭從馬蕪麵前經過,自然沒有注意到,馬蕪正一眼不眨地打量著他。
馬應財這晚接待了一位神秘客人,雙方似乎交談甚歡,尤其是馬應財,在讀過對方遞來的一封信箋後,簡直是欣喜欲狂。
屋外一扇窗下,馬蕪悄悄地注視著裏麵這一幕。
都護府每日客來客往,馬蕪從不會覺得好奇,隻是方才仆人的燈籠無意間一照,那客人的臉清晰地出現在她眼前,竟是一張異族人的麵孔。
“達其大人,您這封信可謂雪中送炭,一旦呈到我們聖上麵前,那晉王怕是再無翻身之日。”馬應財激動地道。
“你們這位王爺未免手伸得太長,還得麻煩馬都護和你們皇帝說上一聲,管好自己的事,我們太後臨朝攝政二十載,披荊斬棘,神機智略,怎麼會被幾個臭小子翻了天!”
“這是自然。”
“馬都護,別忘我的條件,”那客人操著一口腔調特別的中原話,“我們太後說了,隻要可汗平安無事,咱們還是最好的盟友,你想要的,我們達勒爾依舊會滿足。”
“謝貴國太後抬愛,請您放心,我馬應財知恩圖報,明日便會派人帶你們去救人。”
“那就這麼說定!”
馬應財上前與那人行了個碰肩禮,然後道:“達其老兄,此事包在老夫身上,咱們就後會有期!”
見客人要出門,馬蕪趕緊藏身到暗處,等仆人將人送了出去,她再趴回到窗前觀瞧時,馬應財正將那封信箋折好,放到書案邊一架多寶格最不顯眼的某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