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雷在頭頂炸開,口舌幹燥。
沒事的,沒事的,登山的人那麼多,陸文韜不會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他那麼命好,不會出事的。
賓館大廳對麵的電視正播放著暴風雪的消息。
“預計有二百至三百名遊客滯留在山上,他們在山腰的村莊,度假營地和寺廟躲避風雪襲擊。一名被救出的美籍男子表示,他抵達薩龍拉山口時,刺骨的寒風迎麵而來,他什麼也看不見,‘必須拿下眼鏡,因為它結冰了。天空顏色都變了,地麵的顏色和天空一樣’。
“政府已迅速做出反應,出動12架直升機展開營救行動,向難以到達的地點投送搜索人員,士兵也在沿240公裏路線上的不同方向散開。尼內政部已通知5個受影響地區的官員,盡力尋找失蹤人員,在小村莊、寺廟以及其他受災者可能躲避風暴的偏遠地點展開搜索。不過當地不利的自然條件為營救造成不小困難。據悉,喜馬拉雅山天氣難以預料,目前日夜溫差極大,常有狂風大作,影響視野。陡峭的山勢也為直升機營救工作帶來不小麻煩。”
心口突突亂跳,不祥的預感一層深過一層。陸文韜,陸文韜,你一定沒事,你一定要安全。
她馬上打車去警察局,警局在城的中央,市民廣場旁邊,尚未靠近,便看見亂糟糟鬧哄哄的人群。無數雙焦急的眼睛各種膚色的人群圍攏在這一棟二層小白樓門口,望眼欲穿。小樓的大門開著,一胖一瘦兩名警察堵在門口,門口拉著紅線。
突然,門中出現另一名臉孔威嚴,留著胡子的中年警察。他一出現,人群就騷動起來,有人想衝過紅線,被執勤的警察大聲嗬斥。
留胡子的警察拿著一張紙,大聲地念起來。他說的尼珀爾語,季敏聽不懂。她急忙求助旁邊的人,可是一旁緊張聆聽的尼珀爾婦女將食指貼在嘴唇,大聲噓聲讓她安靜。
季敏擠出人群,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一名正在拍攝的大胡子記者,“他們在做什麼!”
記者他告訴季敏,警察念的是一份統計名單,上麵是山上避難的人的名字,念到名字的人是安全的。沒有念到名字的人——警察還在搜尋。
季敏告訴記者她和男朋友失去了聯係。她張皇的表情感染了大胡子記者,毛茸茸的臉上顯出同情,他把他的攝影器材交給同事,帶著季敏進警察局。
這名記者是美國人,名叫大衛,是一個雜誌社的體育記者,在這裏做一期登山運動的專欄,不想剛開展工作便遭遇暴雪。他把記者證給執勤的警察,和他交流幾句,警察放行了。
警察局裏同樣繁忙,雖然天已擦黑,小小的辦事廳裏依舊人聲鼎沸,辦事員的小台子前排起一條長龍。幾乎一半以上的人都在焦急地打電話,剩下的人在焦急地等電話。除了尼珀爾語,英語,法語,德語,中文,各種各樣的語言在空氣中對撞。執勤的警察將他們領到隊伍末端。
辦事員在電腦中搜到了陸文韜的名字,他於昨日上午十時進山,徒步線路是最經典的安納普爾納山神殿線路,正好穿過肆掠的風雪。
黑白斑點逐漸擴大,織成一張黑色密網,眼前景物驟然變成黑白色,大衛及時扶住了她。除了早晨在飛機上的一餐,她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喝水。大衛把她扶到旁邊的長椅上,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心中的預感越來越真實,越來越急迫,陸文韜在雪裏,渾身都是血色,他睜著眼睛,譴責似的看著她。
不會的!不會的!她徒勞地呼喊,緊緊抱住自己,在長椅前蜷成一團,止不住渾身發抖。熱水撒了出來,手上的皮膚紅了,卻沒有感覺。陸文韜,陸文韜!一定是惡作劇,一定是的!你那麼愛玩,你一定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你要懲罰我,煎熬我,折磨我,沒有關係!最後你一定會出現,一定要回來!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