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存心的，宋思成的褲腳濕了大半。
“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阿姨不是故意的。”宋思成連連擺手，全然不顧灌了一腳水的皮鞋。
隻得出門，向後山的橘園走去。
她料想不到宋思成千裏迢迢趕來隻是為了確認她的安危，不知該說什麼。他們慢慢穿過竹林，走上那片山崗，陽光穿過縫隙，在小路上起舞。
“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那都是謠言，很快就過去了。”
“你男朋友他沒回來？”
“他突然有事，過兩天就來。”
“哦。他很不錯，祝你們幸福。”
“謝謝。”
他跨過一道溝坎，習慣性地伸手接她。她遲疑了一秒，從旁邊跳過去。他自嘲地縮回手，“這裏還是那樣，沒有變。你家生意好嗎？”
“還可以，現在客人多一點，冬天就沒什麼人。”
“你爸媽兩個人忙得過來？”
“要請個短工。哦，對了——”她想起他的光碟，終於擺脫冷場，“你回學校了？學生會那班人還好嗎？有聯係嗎？”
“嗯，劉偉你還記得嗎？高高瘦瘦的那個，我們籃球隊的組織後衛。他留校了，現在是劉教授了，他去年生了個女兒。”
“我記得他啊。”過去的記憶被一點點激活，“他有一雙紅火色的寶馬戰靴，晾窗台上被人偷了。”
宋思成大笑起來，“那雙鞋子是他的命啊，他寫了一張海報貼在食堂門口罵那個賊，號召全校師生幫他抓賊，這事還上了十大呢。”
真奇怪，一聊起過去就相談甚歡。他們聊校園生活，聊過去的老師，聊畢業後的經曆，還是那樣，隻要不涉及感情，他們的默契還是那麼多。
宋思成住在溪邊另一家農家樂，隔她家幾條小巷。
“其實你不用跑這麼遠來看我，我心裏過意不去。”
“哪裏哪裏，我不是特意為你來的，剛好有多的假期。青和——”他推推眼鏡，“你不要對我有壓力，你能跟我聊聊天就很好了。你有男朋友了，說實話我條件比不上他，我不敢奢望。隻要他真心對你好，我很開心的。”
“你別這樣說，跟你聊天我也很開心。”
回到家中，母親把她抓進房間，劈頭就是一頓罵。“照理說這麼大了我不該管你，可是你自己長點腦子好不好！被那個人騙一次不夠還要騙兩次？這糊塗丫頭越長越回去了！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麼？那個小劉跟你又是什麼關係？那個陸總又是怎麼回事？每天跟他打電話。你到底跟誰在談！”
季敏無力解釋。看著怨怒的母親，還有不遠處背對著她們其實是在默默聽著的父親，心裏無比歉疚。還有一年就三十而立，她不僅沒有讓父母退休享福，反而讓他們操心不已，真是不孝。
陸文韜那樣的男人真的不適合她。商場詭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一個小女子無力應付。趙雲笙的背後有韓冰，韓石，整個康宇企業，而她隻有年邁的父母。她鬥不過他們，而陸文韜左右搖擺。
宋思成這樣的男人才真的適合她。不帥也不難看，收入穩定，家境小康，勤懇踏實。是，他犯過錯——可是他不是說要改嗎？他一個人在國外，苦悶難當，是那個女人勾引了他。而且這不是說明他足夠優秀嗎？更難得的是他還愛她，有哪個男人這樣長情？
他還是過去那個樣子，如果她努力一些，也許能重新愛上他。
季敏敲響父母的房門，把過去一年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講給他們聽。母親聽得落了淚，父親抽著煙一言不發。
“爸，媽，我應該選擇誰？”
母親流著淚說，“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吧，爸爸媽媽不阻攔你，做了決定就要好好走下去，不要後悔，不要怪爸爸媽媽。”
季敏想了整整一晚，是陸文韜，還是宋思成。奇怪的是，這一整個晚上，陸文韜都沒有來電話給她，讓她有個獨立的思考空間。如果陸文韜打來電話，她下不了決心。
第二天早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竹林落進院子，天空碧藍如洗，一整夜雜亂的心緒解開了，清醒無比。季敏做好了決定。
她撥通宋思成的電話，“你知道怎麼辦理去美國的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