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尾——”一把青絲在指尖滑過,青亮的色澤猶如遠山般叫人迷戀。
“你執意非要嫁定那破書生嗎?”帶著點心痛,一道聲響響起在繪著江南三月煙雨的屏風後頭。
“二梳梳到白發齊眉——”梳妝台前慢慢縈繞開去淡淡的桃花木的香味,和著點胭脂水粉的線香,安靜而溫暖!
“你該知道這樣不會幸福的!!”這道聲響分明帶著點焦急慌亂,他要阻止這場婚宴,上蒼不會允許的!
“三梳梳到兒孫滿地——”清麗卻帶著平靜的語調,仿佛剛才那人的哀痛慌亂自己根本不曾聽見。
“桃花,你這是何苦!明知道……”似是心死,似是放棄,那道聲音帶著點頹廢。
“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黃花鏡裏丹唇吐氣如蘭,黛眉,水眸子,朱唇配上那水樣凝脂一般的肌膚,好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
“哎……”一道歎息,被喚做桃花的女子放下手中的桃花木梳子,鏡子裏一道黑色的身影一躍出窗外,卷起的風帶著幾絲凜冽,窗口飄落幾瓣桃花!女子凜眉冷眸,玉郎,此身為你,妾身猶如飛蛾撲火,若你負我……
帖子大紅喜字的一角啪嗒一聲一個輕微,掉了——
“新娘子,準備好了嗎?老婆子進來扶您咧——”吱呀一聲像是船槳一劃推開兩邊的荷葉卻驚擾了湖心的一對交頸纏綿的鴛鴦。
“哎呀,新娘子,你怎麼還沒蓋好蓋頭啊!這新郎倌等下可要來迎新娘子了啊!”崔嬤嬤上前一步急忙拿起梳妝台邊上擱著的繡金紅紗巾,卻沒想到突然來的一陣風,叫媒婆手中的那塊絲巾就這麼吹掉。
“哎呀,這新娘子你怎麼開著窗呢?初春的時候天氣涼寒,可得小心著身子。”崔嬤嬤一邊嘮叨著一邊上前順手關了窗,恰巧幾瓣飄落的桃花就這樣飄了進來,落在了梳妝台上,幾瓣粉色的花瓣就這樣靜靜地停在了紅木桌上。
“新娘子,等會兒我扶著您出去!”崔嬤嬤嘴裏不停重複著等下要過的場子,邊往從地上拾起的紅頭蓋上拍了拍灰塵,然後小心地蓋上了新娘子的頭。
“新娘子你還真是俊模樣,我崔嬤嬤做了大半輩子的媒,您還是我見著最漂亮的新娘子呢!這鳳冠霞帔穿在姑娘身上算是神了……”崔嬤嬤一張精明老道的臉上帶著點諂媚,不斷說著討喜的話,這可是將來納蘭家的正主,討好了她決計少不了好處。隻是任憑嬤嬤怎麼好話說盡,新娘子的身子愣是一動不動!
啪啪——
“呦,來了來了,新娘子,快,嬤嬤扶著你起來……”隻是明顯新娘子的身子一頓,桃花把頭微微一偏,伸出碧玉青蔥一般的手,捏起一瓣桃花,含進嘴裏。
“呀,我說新娘子啊,這樣不幹淨啊!”崔嬤嬤開口正要阻止,隻是一身大紅嫁衣卻已經向前走了一步,崔嬤嬤搖了搖頭,隻好抬起胖墩的腿追了上去,邊任命地扶住新娘子那纖細的身子。這是最美的嫁娘,卻也是她崔嬤嬤遇見最怪異的新娘子了。
忮啞——如同池子裏那對被驚擾的交頸鴛鴦,新娘子輕輕捂住自己的心口,疼——
“一拜天地——”手心微微滲出點薄汗,空氣裏滿是濃濃的火藥味並夾雜著一抹甜甜的花香,大廳裏擺滿了花束,這是個喜慶的日子,隻是那混雜的氣味卻叫她覺得窒息惡心。
“二拜高堂——”轉了個圈,頭都有點暈了,桃花看著頭巾蓋下麵的那一方天地,卻隻看見自己那布麵上繡著一朵蓮花的繡花鞋,眼波兒輕輕的一瞟,卻看見那邊紅色的喜服衣擺下一雙黑色的布鞋!心突的一跳,臉像是火燒雲般蔓延,幸好是蓋了蓋頭,不然要是被人看見還不羞死人了!
“夫妻對拜——”最後一拜,空氣中飄來一股清新凜冽的淡香,是他!桃花嘴角漾開去一圈甜蜜,若沒有遇見雲郎,自己怕是永遠不知道除了桃花的氣味,這世間還會有一種味道帶著雪山上的雪蓮旋轉在一片流年的繁華中!雲郎,這一生與君相依嗬——
“送入洞房——”踩著一地碎落的鞭炮零碎,寬大的嫁衣下纖細的身子柔軟著腰肢一步步順著紅繩來到喜房,雖然人聲嘈雜,但是自己卻分明聽到一道溫暖帶著厚實的呼吸在自己耳邊!
“桃花——”仿佛是囈語,響起在她的耳邊,新娘子身子一個輕顫,是他!熱鬧的人群退出新房,隻有細細的火燭在燃燒時候發出的滋滋聲,可是桃花分明還能聽見自己心跳得厲害,是他,剛才是他——這麼一想,頭就微微垂下,臉上終於綻放出一朵初春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