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斐城,已是八月。
淡淡煙雨將孔園染得灰蒙蒙的,眼前的梅樹已經枯死,茜紅色的花朵零落滿地,雖淪於泥濘,卻依舊美麗的綻放著,仿佛時間都為她駐足在了這裏……
這花開得有些不合時令。園門口的那位老漢說:帝君祭那日,這七年不曾開過花的梅樹竟一夜間長滿了花苞,大家都道是帝君顯靈,沒想待這些花苞盡數開放之後,樹卻漸枯死了,奇的是滿樹的花卻不曾枯萎,隻是漸漸隨風零落罷了。老漢說這些的時候還是那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我卻隻是笑笑——他不知道,這些花開的,是一個女子七年的思念和一世的情……
我撐著把油紙傘立在這片幽幽梅香之中,看著最後一朵紅梅自枝頭舞落……
“拿來罷。”我對身旁的世遠說道。
世遠遞過來一個錦盒,裏麵是霧見托我帶來的東西。
那日我去霧見府上辭別,告知他我要去南方的朱雀山,會經過斐城,問他可有什麼需要囑托的。這個錦盒便是他那時交給我的。
“這些年來,為她而作的詩畫便都在這裏了。”霧見輕輕地說道。
我望著盒中的灰燼,心裏忽覺一陣酸楚。
“還有這個,”霧見從懷中的取出一個繡工精美的護身符,“這裏麵裝的是顆舊年的梅子。她嫁與我的第二年,那樹上結的。這種的紅梅樹本是觀賞用,從不結果的,我們都覺得是個祥兆便留了下來……自上月那日之後,我便想著將它種回她旁邊,怎奈朝中大小事務纏身……”霧見深深地歎了口氣,“仙姑是於我們有恩之人,又懂那通神的法術,我想經仙姑之手,或許更能夠將我的心意傳達給她。不知仙姑可願幫在下完成這個心願。”說罷,深彎下腰行了個大禮。
“大人不必多禮,你我也算有緣,這些舉手之勞,自是不在話下。”我不禁望向腕上的懷玉子,如今它們都已回到我身邊。因他們的願望我才得以再見重霄,說起來他們也是於我有恩之人呐。我猶豫了一下,又笑著說道,“我也不是什麼‘仙姑’,隻是會些法術,且和帝君有些淵源罷了。我姓夏,夏日的夏。大人叫我千尋便可,萬千的千,尋覓的尋。”
“如此便多謝……”霧見愣了愣,又笑著搖搖頭道,“如此,便多謝千尋姑娘了。不過姑娘今後,也請以‘霧見’相稱。”
之後,我們在他的書房內聊了很多。從乙酉年間的血雨腥風到如今誌在四海升平的豪情,如履薄冰的隱忍、變幻莫測的朝廷都從他雲淡風輕的話語間緩緩道來……
末了,他送我至門口,望著路邊蔥鬱的梅樹,我不禁道出了那個藏在我心中已久的疑問:“大人可曾想過,當日她並非真想離你而去。膝下無子也好,世人冷眼也罷,都隻是借口,她心之所願卻隻是與你相伴一生,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