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的劍鋒,冷漠的臉。
漫天飄飛的血雨散發著甜膩的腥香,死去的人臉上露出一種滿足的笑,渙散了的瞳孔和臉上甜美的笑相映顯得詭異而可怖……
清冷的月輝下靜立,一身白衣如雪,臉上有著孤獨的蒼白,銀白色的劍鋒在月色下泛著幽藍的光,劍鋒上一滴鮮紅色的血珠散發著寶石般的光芒。輕輕一吹,血珠自劍鋒上滾落滴入了滿地黃土中。潔白的巾帕抹上劍鋒,擦去沾染的汙濁。雙目幽幽的看著劍鋒,眼中流出一種深深的寂寞。
絕世的高手麵臨的豈非都是絕世的孤獨?
幾個起落,白色的衣袂消失在黑夜的盡頭。他還要趕在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前去杭州。
他,月葬,江湖第一殺手。
就像是諷刺一般他是絕世的高手卻沒有自由。但是完成八月十五的任務之後契約便可以終結,他便可以獲得自由,便可以去尋找那讓他記掛在心底十幾年的人。那個人在他二十八年的生命中就像是蒼白的紙上最醒目的豔紅。如果沒有她,沒有那個為了救陌生的他而失明的女孩,他可以想象他的生命將會一片空白。他要找到她,縱使人還茫茫;他要守護她,縱使她不知道他的模樣。
站在葉宅屋頂上,頭上的圓月朦朧晦暗,而宅中的宴席卻不受月色影響熱鬧非凡。大紅燈籠散發出如血般的光芒,卻沒人能看透那光芒背後的死亡氣息。
冷然的注視著府中所有人的動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存在。
月當正中,烏雲遮月。瞬間一切沉浸在深沉的暗色中,燈籠的光在暗色中更顯淒迷。陰森的氣息浮起,不安在人們心中滋生。
房頂的人雖一身白衣如雪此刻也全部沒入黑暗與之融為一體。身上騰起的殺氣,眼中掠過的寒光使他看來猶如地獄的幽冥。劍芒劃破夜空,舞出精致美麗的銀花,如此繁華,卻成為閻羅催命的符咒。
轉眼間,烏雲散去,月色卻更加慘淡,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散,勝雪的白衣上畫出點點紅梅妖異而瑰麗。三尺劍鋒在燈籠如血的紅光中閃著邪魅的藍光。無悲無喜的眼中閃過一絲輕鬆,沉穩的步伐向院中走去——在那有他最後的目標。
一身紅衣在夜風中翻飛輕揚,顯映得清秀的容顏更加蒼白。雙目中毫無生氣的暗淡好似一潭枯水。身體因過多的驚嚇而顫抖,臉上確實一片平靜,一種對死亡毫無畏懼的平靜。很輕的,劍尖刺入她柔軟的身體,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隨著劍尖的深入,她的臉上露出一種超脫的笑。白衣人注視著她,知道他看見那女子頸上的血紅色的玉殘月時,他那握劍時一向沉穩的手開始顫抖。腦海中翻騰著的是那蒼白記憶中唯一鮮明的畫麵……
一個一身紅衣的小女孩跪在滿身是血的他的身邊,用力的拔出他胸前的暗器,暗黑的血液濺入那明亮如朗星的眼中,染上她頸項上掛著的血紅色的玉殘月……
記憶中的小小身影與眼前的女子重疊。他的瞳孔收縮著,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握劍的手,猛然間一柄劍穿透他的身體,劍柄握在那女子手中。他認得那柄劍,是當年他送給她的,他還記得他送給她這柄劍時對她說的話。迎著劍鋒走向前抱住身體劇烈顫抖的女子,他感覺到她的顫抖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對他的愧疚。
他善良的小女孩啊!即使對敵人也有著那樣的仁慈。
“對……不起!”
耳邊響起細細的聲響,微弱的幾乎聽不見。他的嘴角向上揚起幸福的弧度,十幾年來第一次他笑得如此溫柔、如此滿足。
“葉兒,我回來……取……我的劍了。”
聲音因為淺淺的喘息而顫抖,語句被劇痛切割的破碎。
懷中的女子停止了呼吸,如死水的眼眸泛著晶亮的光澤,臉上是安心的笑容。他的心跳也在同一時間停止,似在向天地宣誓生死相隨……
大紅的燈籠依舊發出血色的光芒,淒清的光暈灑在院中相擁的兩人身上,渲染出一副淒美的畫麵。月色不知何時開始明亮,月輝照在兩人身上,在地上印下相擁的影子,那海枯石爛的姿勢在向世界宣告:一切的恩怨都已經結束!
那血紅色的玉殘月散發出幽幽的紫光,消失在月光下……
夜風吹葉,濃鬱的桂花香飄散,風聲中、香氣間,似隱隱夾雜著鮫人的夜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