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赫,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麵站著啊!將軍讓我來問你,那幾個人質你覺得怎麼處置才好?”一名叫阿陳的士兵匆匆跑過來,看到慕容赫一個人在外麵,不禁疑惑地朝帳篷的方向探了探。

這幾年裏,軍營中人人都稱他為“小赫”,盡管他們打心眼裏崇拜他,尊敬他,但皇帝有旨,“小赫”不過是一普通士兵,不得享有任何特殊地位或身份。

慕容赫對這些名利早已看透,毫不介意。

他冰雕般的麵龐終於有了絲反應,雙眉習慣性蹙攏,望望天色道:“又下雪了,天寒地凍。問問他們,願意回去的就送回去,不願意回去的……就暫時讓他們在營帳裏住著。”

阿陳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是要放了他們?可是我們的村長還被對方抓著啊!”

慕容赫轉過過看他:“對方不仁,我們不能不義。況且,你進帳篷去看看,裏麵被抓的都是些什麼人?”

他眼前浮現出小男孩幼稚緊繃的臉蛋,還有黑衣女子一副被怪病折磨的樣子……其他年紀大的人質就不提了。難道關押這樣的人質作為交換的手段,烏瑉軍會覺得光彩嗎?

“可是……如果我們手裏什麼人質都沒有的話,燕楚的人會不會殺了伊村長?”

“就算我們手裏有一百個人質,也不見得有用。他們抓伊村長,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挑起戰端。”

慕容赫骨子裏有種天生的高傲,黑眸沉了下去,渾身透出一股蕭殺之氣。

“淩楚要的不過是跟我決戰一場,叫人替我送戰書過去就成,保管村長他們無事。”

阿陳一聽他如此有把握,更是不敢懷疑,連聲應允,跑去跟老將軍報告去了。

風雪之中,慕容赫僵冷著英俊麵龐,神思飄得很遠很遠。

跟淩楚之間的戰爭,早就該做個了結。

為國,亦是為了胸中那一抹無法釋然的私人恩怨。

被抓來的五六個燕楚人質裏,除了黑衣女子和小男孩,其他都甘願冒著風雪連夜離開這裏。

對他們而言,這裏畢竟是敵國營帳,隨時充滿危機,越早離開越好。

而黑衣女子一天下來,沒說過一句話,後來大家都猜想她是個啞巴。

小男孩年紀雖小,口齒甚是伶俐,說話表達也比一般的孩子清楚。他說自己隻有娘娘一個親人,娘娘在哪,他就在哪。

他跟娘娘沒有家,一直是四處流浪。

現在冬天太冷,娘娘的身體不好,她就算想離開也沒那個精力,隻能暫時住在這裏。

第二天,小男孩看到慕容赫走進帳篷,趕緊起身走到他麵前。那雙烏黑的眼睛裏竟沒有畏懼,努力抬起小下巴仰望著慕容赫。

“我和娘娘住在這裏,你可以保護我們嗎?”

娘娘不會說話,但是他知道娘娘和自己需要安全的保障。眼前這名冷漠高大的男子,有著其他士兵所沒有的氣勢,他莫名地相信他,也莫名地不怕他。

慕容赫看了靜靜坐在角落裏的黑衣女子一眼,微微頷首:“可以。”

小男孩的眼中閃過欣喜的光亮,拋去顧忌抓住他的衣角,咧開嘴角:“謝謝,你是個好人。”

慕容赫俯視孩子稚嫩的臉蛋,眉心的褶皺不經意鬆開了幾分。

“你叫什麼名字?”

“小安。”

“小安……”

慕容赫呢喃了一聲,摸摸孩子的頭,突然湧出一種感慨。

若是從前,他性子冷酷,做事手段殘忍堅決,哪會對人質有所同情?更不會主動放過他們,而如今,心中空寂無一物,對很多人和事都看淡了。

於是,他也對孩子抿起了唇角。

坐在角落裏的女子看到他的笑容,雙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

察覺到她的目光,慕容赫抬高視線,也對她投去溫和的一笑。

對這名女子,從扯開她的麵紗瞧見那張駭人的麵孔開始,他的心就產生了一種歉意。就像是硬生生揭了人家的傷疤,是件很無恥的事情。

黑衣女子看到他對自己笑,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

慕容赫走過去,嗓音低沉好聽:“昨天的事……我非常抱歉,不過我很高興你能和小安留下來。”

他因為這個而高興?所以對他們笑?女子的眼中閃過狐疑。

慕容赫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高興,不過他沒有隱瞞自己的心情:“我本以為應該是你最想離開這裏,畢竟昨天我對你那麼無禮。不過,不管怎樣,你們留下來,就是對我的信任。”

信任……

這幾年裏,他對“信任”一詞尤為敏感,時常將它記在心頭。

曾經,寒兒一次又一次地求他,求他信任她,相信她一次……而他從來沒有真正開口應承過一次,如今連後悔都找不到機會了。

這事是他難以彌補的遺憾,也是心底最深最沉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