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耶律濬安靜下來之後,陳曉冰跌坐在他的身邊,擔心地看著他。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是老子的思想。中學時她不懂,後來上了大學,尤其是上了大學,實習期間到了醫院,見過了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病人,她逐漸懂了。生命無論貴賤,不管你的身份多麼尊貴,或多麼的卑微,在上天麵前一律平等……
她見過太多腦梗、腦出血的病人,很多病人即便僥幸撿回一條命回來,也多多少少地留有一些後遺症,癡呆、言語不清、半身偏癱、手足僵硬畸形……那時候她看著這樣的病人,甚至覺得生命對他們而言不是一種恩賜,而是一種懲罰,這樣的生活沒有半點質量可言,就隻是活著……
這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耶律濬身上,再加上他的雙目失明,他如何承受得了?!
耶律濬似乎覺得冷了,縮了縮身子,陳曉冰趕緊將火堆的火苗弄得大了些,再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蓋在了他的身上……
陳曉冰守了耶律濬一整晚,那些法子似乎起作用了,耶律濬雖然未醒,但他的呼吸也漸漸平穩了,也沒有抽搐過。現在是深秋時節,夜裏還是冷得厲害,陳曉冰怕他凍著,不停地往火堆裏添加樹枝。
天蒙蒙亮的時候,她再也堅持不住,倒在旁邊的草地上,睡著了……
陳曉冰覺得身上有些動靜,不由得驚醒過來,她發現耶律濬已經坐了起來,用他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看著她,試圖將衣服蓋在她的身上……
“你怎麼起來了?!快躺下!”陳曉冰心中一驚,趕緊起身將他壓了下去,耶律濬被她的大驚小怪弄得有些好笑。
“我沒事了,頭不疼了。”他頓了一下,第一次給了她一個不帶寒意的笑容:“昨晚,多謝了!”他也知道昨晚的不適絕非蛇膽引起,若不是陳曉冰,他很可能已經死了……
陳曉冰看著他俊朗的笑容,不禁為之一愣,雙頰不由自主地飄上兩朵紅暈,還好他看不見,不然又有的笑她了……
“為何救我?”耶律濬猶豫了半天,還是開口問了她。若是按照以往他對她的態度,陳曉冰沒在他受傷的時候落井下石就已經很不錯了,他沒想到他這條命居然是她撿回來的……
他的問題頓時將她問住了,是啊!為何救他?她也不知道,陳曉冰想了想,說道:“我是個醫生,昨晚那種情況,天下沒有哪個醫生會袖手旁觀的。”
是啊!她是個醫生,而他隻是個病人。不知怎的,陳曉冰的答案讓耶律濬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他倆就這樣尷尬地坐了一會,陳曉冰開口打破了沉默。
“你的危險期還沒過,現在你好好躺著,千萬別動,我去找點吃的回來。”這都一天了,他倆幾乎什麼也沒吃過,就是她撐得下去,耶律濬也不見得撐得下去。陳曉冰站起身來,找了些茅草蓋住了他,然後再往火堆裏丟了些樹枝,正準備離開。
“你……小心點!”不知怎的,這個時候耶律濬有些依戀她。
“我知道,你別動!”陳曉冰不放心地再囑咐他道,接著便離開了。
陳曉冰走後,耶律濬幹躺在地上,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四周也是靜悄悄的,隻有微風拂過,草叢發出的嘩啦啦的聲音。他怎會落入今天這般田地?今後要是他死了倒也算了,即使僥幸活了下來,雙目失明,讓他如何去麵對未來的日子?這樣的他如何統領大遼?!他不敢想……
她去了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會不會有什麼意外?耶律濬不禁越等越焦急,越等越胡思亂想。他凝神仔細聽了,四周仍是靜悄悄地,一點動靜都沒有。
黑暗、孤獨和寂靜原來是這般地可怕,那樣的感覺籠罩著他,幾乎讓他快喘不過氣了……
耶律濬又等了一會,還是聽不見動靜,他心中大急,坐了起來,正準備起身去尋她,卻聽見一陣叮叮當當的金屬和地上的石塊碰撞的聲音,以及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她終於回來了……聽到這些聲音,他的心仿佛才落回了原處,聽到她回來了,他竟是這般安心……
“你怎麼起來了,不是叫你別動嘛!”陳曉冰見他坐了起來,不由得一陣惱火,這個不知輕重的家夥!
就聽一陣“嘩啦啦”的聲音,陳曉冰將懷中的野果倒在了地上,然後將他扶靠在旁邊的大樹下坐好,然後撿起一個野果,在身上擦了擦,遞到了他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