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祭神,祭祀的乃是河神,既是感謝過去一年裏河神的恩賜,也是祈禱來年的豐收。這時候,祭神活動剛剛結束,大人們也有些乏了,畢竟耗時一整天的祭神儀式,不說那些繁複流程,單單隻是站了一整天也夠累人的了。於是紛紛躺在自家停靠在岸邊的漁船上,一旁自家婆娘斟著小酒,除了偶爾跟旁邊漁船上相識的隔空喊上幾嗓子,便隻是享受著這難得的清閑。
隻有孩子們仿佛永遠不知疲倦,依然三三兩兩、或成群結隊,在岸上在水裏鬧騰著。稍遠處,時有自己娘親提醒著“莫往深裏去,起霧了”,也如不曾聽見一般,置之不理。這薄霧籠罩的雲夢澤,停靠的漁船,嬉耍的孩童,便如一幅畫景般。
由遠而近,一葉扁舟,隨風入畫。
那船速度不快,卻也不慢,隻是勻速地行著。船上的漁夫也不撐篙,隻是站在船頭,望著雲夢澤畔的盞盞漁火。
漁夫身披蓑衣,頭戴鬥笠,兼且雲夢澤此時被雲霧籠罩,因而誰也看不到他的樣貌,隻是那淡然的氣質讓人心生親近之意。漁夫負手而立,手中握有書卷,腰間斜挎著一個葫蘆,扮相上倒似一個落魄潦倒的書生,隻是那神采奕奕的眼神,便是濃霧籠罩卻也隱隱地透了出來。
孩子們早已不再嬉戲,愣愣地看著那船,不用撐篙便能自己走的船,他們可是從未見過。隻有大人中有些見多識廣的,一口道破玄機,“那定是練氣士駕著的船,隻有他們有這樣的手段。”
“我便見過雲夢山上的練氣士們駕著寶劍飛來飛去,可比這駕船的威風多了。”也有人這樣吹噓著,隻是遠遠地見過駕劍而虛空飛行的練氣士,便仿佛是一件及了不起的事情似的。這也是肯定了那船上漁夫練氣士的身份。
孩子們可不管駕船和駕劍哪個更威風,隻知道練氣士那都是了不得的神仙般的人物,於是都崇拜地看著那漁夫,一時間,又有多少孩子許下了將來要成仙長生的誓言。
那漁船並不因為孩子們的崇拜羨慕而有半分停留,依舊勻速行駛著,待轉過一片竹林,忽而便從孩子們的眼中消失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陣鼓聲響徹整個雲夢澤,事實上不隻是雲夢澤,整個雲夢山脈都是響徹的鼓聲。而世代居住在這裏的人們也都知道,這是雲夢劍宗做晚課前的鼓聲。於是,在鼓聲之後,雲夢劍宗弟子們誦讀經書的聲音也從雲夢山脈各峰傳了出來。盡管漁人們聽不懂經文的意思,卻閉上眼睛沉浸於那誦讀經文的韻律中。隻有孩子們,依然嬉戲著。
那漁船這時候已經停靠在了竹林深處,那漁夫正往山腰一座石亭處緩步行去。經文傳來,漁夫停下腳步,抬頭望了一眼雲夢山脈最高峰-通天峰,又低下頭繼續走著。
待來到石亭中,漁夫解下蓑衣,複又摘下鬥笠,隨手放在石桌上,在石凳上坐了下來。伸手一拍腰間葫蘆,便是一道華光噴了出來,酒香四溢,即便不曾飲過,隻是聞這香氣便知道是罕見的佳釀。那華光劃了一道弧線,被漁夫一飲而盡。
亭中有一塊石碑,便在那石凳旁邊。碑座龜首而蛇尾,正是奇獸霸下。霸下昂頭向前,粗壯的四肢撐在地上,那向前爬行的姿態栩栩如生,便是口中的牙齒也是顆顆清晰,卻不曉得是哪位大師的手筆。隻是那碑座上的石碑卻是殘了半邊,切口是斜著的,從左上至右下。切口處整整齊齊,似乎是被利器所斷。殘碑上隱隱有字跡,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那些字跡被一道道劃痕遮掩,早已辨不清楚。那劃痕大概有兩指寬,一道道卻直入石碑三分,也並不淩亂,似乎就是為了將石碑上的字跡隱去。
漁夫彎下腰伸手摩挲著,似乎要看清碑上的文字,卻又順著那一道道的劃痕,順勢而動,嘴裏念念低語,又好像能看到碑上的每一個字。
良久,漁夫站起身來,解下腰間的葫蘆,舉起遙對青山,似要邀山對飲。手一揚,卻是一把紙錢。晚風輕送,紙錢飄搖。
漁夫坐回到石凳上,翻開書卷,並不看,隻是放在石桌上。閉上眼,似乎是在聆聽著經文。
風乍起,霧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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