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青翊從袖囊中取了一小壇酒,拔掉了木塞,一股清幽的酒香飄散開來,他怔怔出了一回神,才繼續說道:“為了我身上中的蠱,師父父女煞費苦心,師父更是不惜進入我的故鄉……可是,我的族人還是很排外的,尤其師父研究的還是如何克製蠱毒,天生的相克,使他們對師父敵意更濃。所以,師父能夠全身而退,也著實不易。
“雖然沒有受到致命傷,可是師父還是傷了元氣,乃至途中為宵小所趁,中了離魂術,這種異術本來已經絕跡,不知怎的竟又現世,師父拚卻全力把那施術人除掉了,可是他身上的離魂術卻始終不曾化解。
“中了離魂術的人,一日之中有一半時辰處於魂不守舍的狀態,自己做了什麼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除非從離魂狀態恢複出來。師父本來在山中隱居,家中除了師母、綠衣之外就是我和兩個小童子,結果,在某一次離魂之時,師父為血氣所引錯手殺了師母。”
朱青翊一仰首灌了一口酒,想是喝得猛了,眼裏竟泛出了淚花:“師母本來因為師父那一段時日日漸消瘦,想宰隻雞,給師父補補的,誰知那血腥氣竟引得師父鑄成了大錯!我采藥回來,見此情形,衝過去抱住了師父,可是師母已經……”
“那隻將死未死的母雞到處亂竄,淋了我一身一頭的血,心中把那給師父施離魂術的人恨到了極點,同時更恨我自己,若不是我,師父又怎會弄成這副模樣?說到底,這樁慘案還是因我而起!師父殺了人,很快陷入沉睡。這時,兩個下山才買的小童子回來了,他們見此情形,又見我雙目赤紅,滿臉殺氣以為我殺了師父師母,也不容我解釋,奪路而逃,從此,沒了蹤影。”
朱青翊滿麵苦澀,有往口裏倒酒,一向穩定的手卻隱隱在發抖。
“師父醒來,知道自己殺了師母,悔恨無極。又知道這離魂術是無法解開了,為了防止日後釀成大禍,趁我不備,自盡了。當時綠衣雲遊未歸。我便獨自將師父師母合葬,在墓旁結廬守孝。等綠衣回來便說師父中了人暗算,不治身亡,師母傷心過度,一病不起,也跟著去了。
“她對父母一向敬愛有加,我怎忍心叫她知道母親竟是死於父親之手?或許,我私心裏還希望,她不知道害死師父師母的罪魁禍首是我,還能夠與我廝守一生。而照顧她一輩子,也許會稍稍減輕我的罪孽。
“綠衣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懷疑過我,她知道我對她的情意,相信我不會騙她。直到她遇到當年的那兩個小童子。”
朱青翊的一壇酒很快見了底。其實自從他身上的毛病解除了之後便很少這樣濫飲了。
阿醴在一旁看著,不住地抹眼淚。
南宮徹冷冷地道:“虧我一直認為你灑脫,看事情透徹,沒想到也是個糊塗蛋!”
朱青翊苦笑:“是啊,是啊……”
秦韻也蹙起了眉:“朱公子,你有沒有想過,那兩名小童子經曆了人事變幻,很可能已經不是你記憶中的小童子了,他們跟綠衣姑娘所說的,也許不僅僅是偏離了事實這樣簡單。”
朱青翊再度苦笑:“大小姐,這個道理我如何不懂?隻是,如今,綠衣因為一時衝動,已經加入了焚天會。”
秦韻和南宮徹同時一愣。
朱青翊兩眼通紅,臉上濕淋淋的,不知是灑出來的酒水還是淚水:“這個是我最新掌握的情況,焚天會以毀天滅地為己任,揚言要另換一個世界,所以要把世人全部泯滅。近來我們所遇到的降頭師、蠱師等等能人異士全部來自焚天會。不過念著泯滅所有世人不太現實,所以他們變通了一下,要除掉所有掌權者,建立新的秩序,可以是皇朝,也可以是聖教。”
若雪一腳門裏一腳門外,聽到一個尾音,喃喃道:“媽蛋!這不是邪教嗎?難道搞邪教的也穿了?”
南宮徹眉峰緊鎖:“難道,進入焚天會還需要什麼代價不成?”
朱青翊鼻子一酸,眼中落淚:“進入焚天會需要祭獻自己的靈魂。所以,綠衣已經中了鎖魂術,這輩子休想脫離焚天會!”
“祭獻靈魂?”南宮徹想不出所以然,“難道還有神鬼?”
“不,”朱青翊擦掉淚水,嗓音卻有些顫顫的,“所謂的祭獻靈魂,便是好不抵抗地讓人施以鎖魂術,這種異術很簡單,就是要讓人不能離開施術者十裏方圓,並且不能違背施術者的命令,否則,隻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