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士昭拊掌:“對啊!我怎麼忘了!我這就給她老人家修書一封,你快馬加鞭送過去……”念頭一轉,立刻改口,“不,我親自走一趟!去,備轎!”
大門外,轎子剛剛準備好,便有家中下人來報:“老爺,不好了!後院兒走水了!”
袁士昭大驚,後院兒:“哪裏?”
“上房旁邊的耳房!”
袁士昭提著袍子邊往後跑,那間耳房可是他的私人庫房!那裏麵的東西……縱然家中所有的產業都沒了,他也不怕,那裏麵的東西足夠他幾輩子任意揮霍!
等他跑到正院的時候,那間耳房已經完全被火焰吞滅。
袁士昭急得跳腳,大罵家丁:“還傻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救火!怎麼會起火的?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老爺我拿著白花花的銀子就養了你們這麼一群廢物?廢物!都是廢物!”
家丁們本來都豁出命去滅火,奈何火勢太大,非但耳室的火沒滅成,還牽連了正房和回廊,他們大多數都受了傷,身上沾了火星,衣服便不完整了,可是這般盡心盡力,卻得不到東家一點認可,人人心中都覺得自己的忠心被無視了。
袁士昭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想到臥房中還藏著一些細軟,又不放心讓下人進去拿,當下便把袍子掖到腰裏,從旁邊仆人手中接過一盆水當頭澆到身上,頭一低衝進了火裏。
下人們一陣嘩然,說什麼的都有。
卻說袁士昭衝進了臥房,在火光和煙氣之中直奔臥榻,濃煙滾滾,熏得他睜不開眼睛,恍恍惚惚看見自己的拔步床上坐著一個年輕女子,容貌倒十分清秀,隻是裝束奇特,有點像男子,而且動作粗魯,翹著二郎腿,腳尖還一點一點的,正衝著自己齜牙咧嘴的笑。
“你是何人?”袁士昭的嗓子被火熏得幹疼幹疼,一張嘴嗓音嘶啞。
那女子嗬嗬一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這就是趁火打劫,懂不懂?”揚了揚手裏的錦盒,站起身來,踱到後窗那裏,伸手推開窗戶,回眸一笑,“袁老爺,咱們回見!”雙手一扶窗台,乳燕投林一般,竄了出去。
袁士昭心中大怒,目眥欲裂,拚盡全力衝了過去,卻連那女子的衣角都沒摸著。
這時屋子裏煙氣越來越大,劈裏啪啦的爆裂聲此起彼伏,床上的帳子,地上的桌椅,頭頂的房梁都已經燒著了,袁士昭心疼得直跺腳,隻來得及把梳妝台上的妝奩匣子抱起來,轉身慌手慌腳往外跑。
外麵的家丁們扯著嗓子喊他出去。
慌亂之間竟然還走錯了方向,一頭撞在了堂屋的落地柱上,眼前金星亂晃,手腳發軟,好容易爬到門邊,門楣卻掉了下來,正砸在肩頭,“呼”的一聲,不單把肩膀砸的生疼,還把頭發眉毛胡子以及一隻耳朵身上衣衫都燒著了,霎時間,燒毛味、肉香、焦糊味交織,袁士昭痛得哇呀呀暴叫。
家丁們不敢怠慢,衝過來七手八腳把他扯開,更有人一桶桶井水潑過來,雖然燒傷了一隻耳朵,燒傷了臉頰,燒沒了大部分的眉毛胡子頭發,燒傷了肩膀,但好歹性命無礙。
袁士昭手中還死死抱著妝奩匣子。
望著慢慢傾塌的房舍,袁士昭心中有著劫後餘生的僥幸,同時心中暗惱,那女子不隻是哪裏來的飛賊,竟敢趁火打劫!一會兒一定要讓人拿著自己的名帖到知州衙門報案!
最後還是因為火勢太大,驚動了有司衙門,派了官兵抬了幾架小型水龍過來幫忙,才算慢慢把火滅了。
所幸隻是袁家一家受難,並未牽連左右的民居。
聽著親自過來查看的知州的言不由衷的勸慰,袁士昭滿腔悲憤,欲哭無淚,這一場無妄之災,把自家房舍燒掉了十之七八,值錢之物卻搶救出來不足一成!
自己以後沒了錢,便是有天大的才學,困於錦城一隅,知州大人又怎能放在眼內?說得好聽點不過就是個落魄文人罷了!
之後的三天,袁士昭檢點家中餘財,發現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少。可家裏還有這麼多張嘴等著吃飯……
無奈之下,他隻得把家丁仆婦遣散,最後身邊隻留了兩個丫鬟兩個小廝,抱著妝奩匣子到倒座兒的外書房安身,偌大的袁宅隻有倒座兒還算完整。但書房裏原來的擺設卻沒了十之七八,想必是有人趁亂渾水摸魚偷了去。
才安頓下來,身邊的小廝便慌慌張張來報信:“老爺,有人把你告了,如今外麵來了一輛囚車,立等著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