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去得早,父皇永遠是遙不可及的,即使他對著我笑,也像是隔了看不清的一層什麼東西,對我而言,皇宮,冰冷而充滿了殺戮……”
雲歌的心不禁一軟,這個人畢竟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啊!
“你不知道,他護了我多少次,救了我多少回,所以這麼些年來,隻要我能替他做的,我都去做,哪怕背上罵名,哪怕樹敵無數……”南宮徹笑容苦澀,“我隻是貪戀那份溫暖。若不是有這份貪念在,隻怕我早就被他們逼瘋了。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他的某些做法,可是我又逼著自己給他找一千個一萬個不得已的苦衷……說到底,還是我太傻,自己送上門去讓人家愚弄。”
雲歌的心更軟了,想要轉過頭來安慰幾句,卻一時拉不下麵子。
“喂,醜丫頭,”南宮徹扳過她的臉,忽然認真地道,“你嫁了我吧!”
雲歌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一口氣被卡在喉嚨裏,嗆咳起來,不多時臉頰便漲得通紅。
南宮徹忙伸手替她拍撫胸口,手落上去,雖然隔著數重衣服,雖然雲歌這副身子年紀尚幼,但仍能感覺到掌心下微微的隆起,他立刻觸電般縮回手,然而手心裏似乎卻殘存了一種溫軟細膩芬芳的觸感,使得他兩頰火燒一般熱起來。
胸腔裏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脹鼓鼓想要噴薄而出,耳邊的聲音全都消失了,唯獨剩下令他臉紅耳熱的心跳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
雲歌卻沒有什麼感覺,仍舊在咳嗽。她實在沒想到,南宮徹會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樣的話,猝不及防之下,還真的被嚇到了。
見她咳得越來越利害,南宮徹慌了,卻又不知該如何去做,實在不敢再次把手放到她胸前去了,因此真正手足無措起來。
好容易雲歌才緩過一口氣,腮邊紅暈未去,更因明亮漆黑的瞳眸裏蘊了薄薄一層水光,憑增瀲灩之態,易容後平凡的容貌也因此光華奪目。
“真美……”南宮徹看呆了。他見過的美人無數,想向他投懷送抱的更是數不勝數,對那些女人他隻是覺得厭煩,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是汙了自己的眼睛,因此,實在不知道世上竟還有這樣美麗的眼睛,漆黑如深潭,卻又仿佛清可見底。
雲歌趁他走神,奮力一推,將他推到一旁,自己爬起來站起,理了理鬢發衣衫,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冰天雪地,在地上躺了這麼久,她都覺得自己快要凍僵了。
“喂!”南宮徹一躍而起,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再次誠懇地道,“我不是開玩笑,你認真考慮一下,嫁我可好?”
雲歌拂開他的手,先前因為他自述身世而起的那些憐憫之心蕩然無存,冷冷地道:“不好!”
“為什麼?”南宮徹往前一步,將手搭在了她的肩頭。
雲歌掙脫不開,隻得轉過身來,平心靜氣地道:“你不是開玩笑,我也不是。你也看到了,我把青城搞得如同末世來臨,為的卻是我自己的利益,說白了為的就是賺錢,我的血是冷的,隻有為了賺錢才會熱起來,我便是這樣的奸商。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更何況我這個會被人人唾棄的奸商。
“這個世道,男子可以征戰沙場,可以封侯拜相,可以遊曆山川。但女子呢,隻能困於深閨,忙碌瑣事,在家聽候父兄教誨,出嫁侍奉公婆、相夫教子,賢惠些的還要管著替夫君尋覓愛寵,”說到這裏,她唇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既不能目不識丁,也不能才華橫溢,否則便容易招惹是非。
“至於說拋頭露麵,更加為人不齒。可我呢,非但拋頭露麵,而且還要做一個奸商。我這樣的女子,必是人人避之不及的。”
“而你,是尊貴的皇子。”
天地也因這一番話靜了下來。
重生以來,大石般壓在雲歌心頭的執念便是報仇和找袁士昭問個究竟,然後找到自己的一雙兒女,想辦法給他們自己能給的所有補償。她從未想過再與任何男子有感情上的糾葛。
南宮徹抿緊了唇,麵色是不正常的蒼白,似乎流盡了全身的血。一張俊臉像是要透明,肌膚下的細小的血管也因此變得清晰可見。萬籟俱寂中,令人心悸的滴答聲響越發清晰。
雲歌目光微微下移,臉色大變,原來方才一番使力,南宮徹受傷的手臂傷口迸裂,鮮血順著手指一滴滴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