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冬天,淩要隨孤光的摯友遠去昆侖,去孤氏的家鄉尋根。淩也毫不猶豫答應了,仿佛早已厭煩了這個鎮子。
而孤夫人卻沒有跟著去,她說,自己對不起孤光,無顏麵對孤氏的故鄉。甚至她覺得,自己無顏麵對自己的兒子。
就這樣,這一天雪紛紛下,葬了這個鎮子的所有回憶,淩孤獨地上路了,去尋那前來接他的人。
這個十幾歲的孩子,一身成年人的灰色厚實大衣,一個帶有補丁的灰布袋,脖頸上卻圍著一條與全身很不搭調的白色絲巾,顯得不倫不類。
那是澈,孤夫人留給淩的最後禮物,也是孤氏傳下來的最後寶物。從此,他們這一別又是多少年月。
自從那天,淩與孤夫人一齊出了左丘府之後,淩便再也沒有給過娘好臉色。他的心是孤傲的,這份與他的年齡不太相符的孤傲,讓他變得病態不近人情,甚至有些六親不認。
積雪正好,將淩每一步,在這土地上刻上腳印。於是一連串的孤獨,就這樣向鎮子裏延伸而去。這般孤傲的孩子,沒人懂他的孤苦。
“淩……”一聲稚嫩,讓這份孤獨止住潛行。“爹說,今日你便要離開了,似乎你在鎮子裏也沒什麼朋友,我便來送你吧。”
淩漠然回頭,他的表情同這滿地積雪一般,是沒有溫度的。
隻見一名和淩齊高的女孩子,一身紅色小棉襖,白色長筒靴,撐一柄油紙傘,就這麼在淩身後,乖巧地站著。正是子茗!
她的眼裏是有溫度的,這份溫度,可以融化漫天飛雪,甚至,可融化淩那冰冷的麵龐。
見淩隻是看著自己不說話,子茗撇撇嘴,眨巴眨巴大眼睛,“傷好完了嗎?”
“你爹是神醫,我自是好得差不多了。”這一刻,這份冰冷開始有了溫度,這份孤獨,也得到了慰藉,“倒是你被我咬的地方還疼不?”
“不疼了。”子茗輕描淡寫,抬起手給淩看。
那裏,兩排牙印,依舊清晰可見。當時咬得太深,注定是要留下印子,此後,淩留下的牙印,會陪伴子茗,走過一輩子罷!
“對不起。”淩臉色複雜,“我那時,沒了理智。”
“我知道,你不是就想讓我走開嘛!至於麼?”子茗笑了一笑,表明自己早已不怪淩了。
“為何,你要來送我?”淩看到子茗衝自己笑,頓時有些迷糊,岔開話題。
“我學醫好幾年了,你,是我救過的第一個人,自然要來看看啦。”
這就是答案?
“我在鎮子裏,有些孤僻,也沒有朋友。”淩同樣說道,此刻的他完全換了一個人一般,“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好啦,不說這些。你什麼時候回來?”
淩抬頭望了望天,“不知道。”卻是癡了。
在下一刻,淩猛然回過神來,像突然想起什麼來,看了子茗一眼,飛快地把澈從他脖頸上解下……
“這是?”子茗看向我。
“給你。”淩大方地一擺手把澈送到了子茗麵前。“絲巾是女孩子用的,你比我更配得上它。”
雪輕輕落,在這絲巾上停落,晶瑩剔透,顯得異常美麗。
“好啊!”子茗笑靨如花,這一聲無知的應答,從此,孤氏丟了軒易,丟了澈,隻剩下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