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叫做少主的少年麵色沉毅如石,冷冰冰的視線掃過跪著的眾人,緩緩將懷中護著的老婦人放下,然後沉著的跪在老婦人麵前,一言不發。這時姚坤才看到,那老婦人臉上灰白一片,而魂魄已經離開身體了。應該是被煙熏死的。
其實,這已經是極限了啊,當年姚坤見到老婦人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風燭殘年了,也不知道袂煙用了什麼法子讓她活到現在。而如今這一死,也算是解脫了罷。
老婦人的魂魄掙紮著從身體裏麵飄了出來,眼睛裏含著淚水看著自己相依為命了十幾年的兒子,哽咽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老婦人現在也是鬼了,理所當然的是看得見袂煙的,但是她卻沒有出現驚慌失措的表情,也沒有怕這女鬼將自己兒子的性命短了去。
想來是蘭陵之早就和母親說過袂煙的存在,老婦人也知道,這十年來若是沒有袂煙的相護,她和蘭陵之不能活到今天。所以,於袂煙,她的感激多於懼怕。看著趴在蘭陵之背上,虛弱的近乎透明的袂煙,老婦人顫巍巍的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響頭,以表示這些年袂煙對他們母子二人的照顧的感謝。
袂煙有氣無力的抬起頭,看到老婦人老淚縱橫的溝壑老臉時,一時不忍,差點沒哭出聲來。隻不過她沒有哭,一來是因為她已經沒有力氣哭了,方才以命畫的結界,耗費了她所有的靈力,現在就是說句話都難。二來,她怕她一哭,蘭陵之就知道了他娘親已經走了。她怕蘭陵之傷心。
蘭陵之的特殊能力很奇怪,隻看得到她一隻鬼,別的鬼就算從他眼皮子底下經過他都不會察覺。所以,袂煙私心的想著,能騙一時是一時吧。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蘭陵之已經知道了啊。
懷中的身體冰涼之後,蘭陵之便知道,和他相依為命的娘親,走了。過往的一幕幕恍如隔世般的在眼前掠過,蘭陵之懂人固有一死的道理,卻從來沒有想過,娘親會以這種方式離開。
他的母親卑微了一輩子,十年前他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不知道生離死別的含義,但也知道娘親命不久矣。可是後來袂煙出現了,十年的時間裏,她用數不清的方法找來珍惜藥材,愣是將娘親的命掉到了今天。
早就做好了和娘親分別的準備,但蘭陵之決不想,他的娘親是以這種方式離開的。沒有一絲絲尊嚴,被人踐踏後生下同樣沒有尊嚴的他,如今,依然這麼不被人放在眼裏,像一隻螻蟻一樣,隨意就可以捏死。
蘭陵之想哭,但是他不想讓那些害死他娘親的人看笑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偶一樣,蘭陵之無視他們的話,空洞洞的抬起頭看天空,他的娘親,這會是否就在他身邊看著他?可是他除了袂煙之外不能看到別的鬼魂,也不知道他娘親的鬼魂還在不在附近,仇人近在眼前,他又不能哭出來。這個少年倔強而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