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月色正好,晚風微涼,拂過之時帶起遍地雪白。
那是白色的細碎花朵,輕得恍若無物,隻消輕輕的風便可卷起,如雪白凍結了院中的一切。
白衣的嬌小女孩結束了一天的修行,精疲力竭下忽然感到了記憶某處的缺失,驚詫之餘,麵紗後的雙眸變了數變,終是緩緩俯下身,墨黑的長發順著麵頰流淌下來,輕聲對著眼前溫和的白衣男子道:“師父,沫兒先行告退。”說罷轉身急急離開。
“沫兒……”他忽地喚她,“放心去吧,我會護你。”
聞言,她腳步略略一頓,有什麼話幾乎要衝出口:護她?師父他,竟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嗎?而她卻……無法向寵她疼她的師父道出心聲!
縱使心中有千言萬語,阿沫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終是不再言語,飛快地奔出屋子,生怕自己一回頭,便無法離開——師父……抱歉!
她輕車熟路地在諾大的庭院中穿過一處又一處險地,心中的刺痛讓她忍不住想要回頭。阿沫在一處“幕簾”前頓住了腳步,細看之下才發現是千千萬萬纖細的白色藤條。伸手撥開密密層層的白色藤條,一座通體潔白的大門便出現在她眼前,她忽然覺得心驚——雖然隔著一層障礙的阻攔,那種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還是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力傳了出來——如果進到那裏去的話,那些家夥就抓不到她了吧?
仿佛被那股力量所吸引,阿沫心中這樣想著,有些恍惚地穿過密密的藤條,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背後的異象——那像藤條突然如活了似的,悄悄地延長、延長,無聲地在地上移動著,在她周圍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下定了決心,阿沫緩步走到門前,將全身靈力運到雙手掌心,猛然推出!
“吱——”純白的玉雕大門被緩緩推開,厚重的玉石在同樣純白的地麵上摩擦著,發出沉重的響聲。然而剛剛推開了一條縫隙,門外之人便仿佛力量耗盡,頹然垂下了手,無力地靠在門上,大口地喘息著,額間可見滴滴冷汗。
輕輕吐了一口氣,阿沫緩緩閉目,將雙手平放於胸前,飛快地結了一個手印,手指翻飛間,四周的靜止空氣都有了波動,帶著令人窒息的沉悶壓力。“凝!”女孩口中驀地吐出一個字,雙手食指幾乎在同一時間觸在了一起,凝出淡淡的白色光華。一時間,千萬朵雪白的花朵翻飛,襯得站在其中的阿沫宛若神仙中人。待繁花散盡,隻餘一顆純澈透亮的明珠,當中流轉著淡淡的光華。
確認四下無人後,阿沫伸手握住浮在半空中的明珠,側身準備從門縫中鑽進去。然而剛一轉身,周圍柔軟的花朵卻仿佛突然有了生命,紛紛騰空而起,純白的藤條也迅速立起,與花朵混雜著,在她身邊築上了數十丈高的“牆壁”,阻攔著她的動作。
緊了緊顫抖手指,阿沫確定了大門的方向,抬手狠狠揮下,一束純白的光束自手心蔓延開來,直逼花牆而去,同時腳步一錯,避開了身側發起攻擊的花朵。“啊。”光束打中了花牆的某一處,花朵頓時四散,周圍卻突然有細微的驚呼聲發出。“可惡,好痛…竟然敢…不可饒恕,簡直是不可饒恕!”憤怒的尖叫響起,驚得她猛然抬頭四顧,卻未看到一個人影。“什麼東西?出來!”她邊是厲喝,邊又向著破開之處全力衝了過去,肩背不易察覺地微微顫抖,往事種種浮上心頭——
隻要,隻要進了那個門就好!隻要進了那個門,那些惡心的東西就不會再碰到她,她也不必再受那些家夥的控製了!
心中這樣道著,她將明珠納入口中,瘋了似的朝身體兩側攻擊著,一次又一次打散纏繞上來的花朵,光束在花牆中四處亂竄,低低的驚呼一次次傳出,詭秘而陰冷。
“她想逃!那個新來的女孩想逃!”
“逃?嘖嘖,愚蠢的‘人’啊,明明沒有足夠的力量,卻還有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以為躲起來就可以回到從前嗎?可笑!隻要陌淵姐姐出手,定吧你打得魂飛魄散!”
仿佛察覺了對方的意圖,原本沉默的花朵突然發出了尖銳的嘲笑,刻薄尖酸的話語和那個名為“陌淵”的名字讓她幾近崩潰。
快些,再快些啊!
她在心中無聲地呐喊著,淚水湧上了眼眶。
那扇大門突然出現在眼前,她狂喜地伸出手,放棄了一切攻擊和抵抗,不顧一切地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