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夕是一個幽靈。

所謂的幽靈,是死者的靈魂;說白一點,也就是人常說的鬼魂。

她,虛無飄渺地處在半空。上,登不了西方極樂世界(天堂);下,不能腳踏實地;或許,她唯一能到的,隻有那:整日處於水深火熱,不見天日的最深淵——地獄……

不要。地獄不是她想要的。為了避免鬼差的捉拿,她逃,拚了命的四處逃散。無論做什麼,隻有拚命堅持,成功總會出現在眼前。盡管要經受很多災難,麵對成功,便一切都值得。她,經過自己的努力,獲得自由,但也因此淪入孤魂野鬼行列。

她很輕很輕,像一縷半透明的白煙,仿佛風一吹,就能把她吹散。

她,居無定所。身子太輕,唯有與風為伴,風把她帶到哪兒,哪兒便是她的家。

生前的她,喜歡夜晚的寧靜;此時的她,生於夜晚,卻懼怕夜晚。

已為鬼魂,她能清晰聽到,世間萬物的聲音:偶爾風起雲湧,偶爾鬼哭狼嚎,偶爾牲畜高亢的嗚叫、甚至連螞蟻啃骨頭都一清二楚……

種種的種種,讓她,處於崩潰的邊緣。

語夕乞求:風,請帶我走吧!帶我到安靜諧和的地方……

微風吹拂,她隨著風向遠處飄去……

偶爾,她會隨著風飄洋過海。海裏,倒映著一輪彎彎的月亮,一個半透明的人形體。那形體風韻猶存,足矣與月亮相媲美。

皎潔的月光,映著海麵亮堂堂。多美的天,多美的海,多美的景色。她看了看天,瞅了瞅遠方,可她不敢向下張望。她怕,她怕看到一個:披頭散發、麵目可憎、獠牙利齒、麵目全非的自己。盡管生為鬼,可她就是不願看到自己,長著鬼的樣子。

偶爾,她會隨著風翻山越嶺。峰巒起伏的山峰,崎嶇陡峭的懸崖峭壁,山路的彎延崎嶇,草木叢生,她扯開一個無聲的微笑。憶起小時候的光景:三個人,田野裏追逐,山川裏穿行,那逍遙快活的日子,還是那麼的記憶猶新。

偶爾,她看到適宜久住的安身之地——山洞。她會順著風的方向,努力向山洞飄去,山洞的入口處狂風肆虐,風把她卷了進去,最後卻又給吸了出來。無奈,她隻能隨著風再次起航。

雞嗚聲起,天蒙蒙亮,風未停,她亦隨行。

鬼,見光死。當日光灑滿大地之際,她的靈魂被日光腐蝕得煙消雲散。痛,真的好痛。那種身體和心靈的痛,讓她希望:當灰飛煙滅後,靈魂,請不要在夜間醒來,就此在天地間消失無蹤吧!

人死為鬼,鬼死亦為鬼。一次次的灰飛煙滅後,又一次次的靈魂蘇醒,沒有太大的變化,唯有靈魂會更透明一些、更輕巧一些、更慘白一些。

夜晚來臨,睜開沉重的眼睛,展現在眼前的景物快速地變化著,她已了然,此時的她,又開始隨風而去。

停留,於她,真的隻能是奢望而已。

天知道,她多麼希望有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安樂窩——墓穴。

思及此,她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於是,她使勁哭,沒有眼淚;她拚命喊,沒有聲音;她激動得手舞足蹈,卻抓不住任何可以使她停下來的浮萍。

風,在吹;她,在飄。

她不隻一次的問: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人,為何拋棄我;比親姐妹還親的朋友,為何謀害我;為什麼你們要如此的殘忍?縱然恩情已盡,情義卻難斷。一座墓穴都不給予我,何以如此恨我?

突而,狂風大起,她被卷入漩風之中。風猛烈地撕扯著她,就像魔鬼伸著尖利的爪子,誓要將她撕成粉碎。她痛得幾乎沒有意識:難道靈魂又要破滅了嗎?

這時,一股奇異的風將她從那股漩渦中帶出,她便又隨著風遊移。

那奇異的風將她帶離魔爪,她毫無感謝之意。在她看來:一切皆是巧合罷了。試問:連往日的戀人,親如姐妹的朋友都不會伸出援手幫她,她又如何能奢望,有誰會來救她呢。

她望了望自己越發透明的靈魂。如果還一如繼往的任風吹、任雨打、任日曬,不出一段時日,靈魂,就真的不會在夜間醒來,徹底消失於天地間了。

那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她不禁問自己。

他們都拋棄我了,連我也要將自己拋棄嗎?他們都在害我,在害我。沒有人幫我,沒有人救我。這樣想著,她黯然神傷地垂下了頭。

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猛抬起頭,眼神烔亮烔亮的:我不想要消失。我要對自己負責,不能將自己拋棄。被害得還不夠嗎?沒有人會幫助你,隻有你自己,你自己才能幫助自己。對,隻有我自己而已……

她飄呀飄,飄呀飄……

不遠處,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她欣喜若狂,仿佛計劃成功的那一刻就要來臨。

我不要再做孤魂野鬼,我要為自己打造一個家。她滿腦子都是這麼一個想法。

飄至樹林上空,她一用力,便隨風落入林中。林中的風四處分散,風力故而減弱,她飄移的速度也跟著變得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