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痛醒的。
她一隻手死死捂住胸口,另一隻手摸索著伸到床頭,抓起一個小藥瓶,倒了幾片藥,含在嘴裏,猛地一仰頭,咽下。
她緩緩地靠在床頭,吃了藥以後,胸悶的感覺好了很多。隻是,她能感覺到心很痛,是那種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她永遠的失去了什麼,又像是有什麼在她生命中最為重要的東西,眼睜睜的看著被人撕開,剝離……
醫生說,她不能有過大的情緒波動,否則,很可能在得不到及時的救護的情況下,就這樣……死掉。
這次是她幸運,不過,自從她很小就被查出有這樣的病時,她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處之淡然。就連她父親去世時,她至始至終都沒流一滴淚。她不會像妹妹那樣,肆意地表達她的感情,不是她不想,隻不過,她不能而已。可是,也就是因為這樣,在父親頭七的那天,母親和妹妹在父親的靈堂裏哭得暈了過去。當她將她們送到醫院後,母親醒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涼薄?”
嗬嗬,被自己的親生母親說生性涼薄麼?
字字誅心。
“媽,我去看妹妹醒了沒,你,再睡會吧。”
字字泣血。
其實,她很想告訴母親,她也因為聽聞父親的噩耗後,曾因情緒波動太大,氣血上湧,瀕臨在死亡的邊緣。
不過,母親會信麼?嗬,她從來不做不確定的事。
妹妹還沒醒,緊緊閉著雙眼,睡著的時候,眉毛也是皺著的。她慢慢伸出了手,想替小妹將眉心撫平。
床上的人兒顫了顫長而卷睫毛,極緩極緩地睜開了眼。當那人看見她伸到自己臉龐的雙手,眉毛皺得更厲害了,別過了頭
“走,你走!”
她的手僵在半空,在聽到這句話後,那雙手明顯抖了抖,然後帶著微微的顫抖,緩緩縮了回去。
“長樂,你醒了,我去給你打點水,別亂跑。媽,就在隔壁病房,她也沒有大礙。”她極力克製著自己言語中的苦澀,佯裝平靜地說。麵前病床上的人,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她苦笑著,是啊,她早該想到的,妹妹有多討厭她。因為她,從來都不會像別人家的長姐那樣,可以對妹妹那樣細膩的溫柔。因為她,父親的寵愛總是偏於自己這個姐姐麼?她也不想這樣自取其辱,隻是,那顆心像孤寂了很久一樣,如飛蛾那樣明知是燭焰,依然執著的靠近,終葬身火海。那顆心像是曾被背叛過拋棄過那樣,深深地孤獨著,如那隻火中取栗的猴子,一次兩次……終於被燒得體無完膚,奄奄一息……
當她回到病房時,妹妹長樂已經不見,她焦急之中,手中端著的熱水杯,猛然落地,滾燙的水將她的手燒灼出了幾個手指大的血泡。可是她沒有呼痛,隻是跌跌撞撞地跑進病房,四處尋找了一圈。然後,又急急忙忙跑到母親的病房前,突然,她在開門的一刻前,她停下,轉身離開。
她回到長樂的病房前,用手將碎掉的玻璃,一片一片,拾起。
到最後,鋒利的玻璃將她手上的血泡刺破,直至,血肉模糊。
母親的病房裏,長樂趴在母親的懷中,嚎啕大哭,而母親,則流著淚安撫著她的女兒,安慰著她最心愛的……小女兒。
而她?在她也失去了最疼自己父親後,在她也需要母親的撫慰時,母親對她說她生性涼薄,而毫不吝嗇地將所有的愛給予她——的妹妹。獨留小小的她一人,獨自舔拭著傷口,獨自在黑黑的夜晚,一個人縮在被子裏,體會著病發時的痛,捂著胸口,無聲的嘶喊著,以及從噩夢中驚醒後才發覺身側無人的悲哀與對黑夜的恐懼。
……
……
從如潮的思緒中拉回自己,她靠在床頭,回憶著那個讓她痛到醒來的夢。
可是,腦袋像是要炸了一樣,她疲憊的捏了捏眉心。
起床,疊被,洗漱,做飯。
她摸著自己的臉,想起那個比自己晚出生一刻的妹妹,那個和自己有五分像的妹妹——洛長樂。
“嗡嗡~嗡”她端了一杯黑咖啡,接起了手機
“喂?長安,你說的事我查到了,當年……”
…………
“長安,長安?”
“哐…”她手中的咖啡掉在地上,呆愣片刻後,手機也來不及撿,抓起外衣,拿起鑰匙,奔到車庫,開車疾馳在去往a市第一醫院的高架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