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增畫舫,墻外落紅梅。
等等。
隻是,明月此時心中如何能詩情畫意?她麵上雖是不動聲色,心中可是萬分留神楚子晏周遭的一切。
畫舫推波緩緩行駛,船上的人對酒當歌,劃過兩岸桃色,穿過座座拱橋,慢慢駛出金陵的城區。
到了桃花塢風景最燦爛的一處,畫舫停靠岸邊。
瓊枝彈奏琵琶。
她曾彈奏過的《桃花渡》是後來她改編的詞,今日所彈奏的是香骨的原曲,詩句之中情意綿綿。
花廊沿江錦繡長,葬花鋤頭入骨香。
紅豔樹下立青衫,桃花不及君色芳。
今朝埋下落英魂,求取來年影成雙。
春花青衫兩相歡,繡得枕上雙鴛鴦。
風雨不改同舟濟,不負今生與來世。
唯願春風無限濃,花下雙影倚欄杆。
明月不知道當年香骨唱這首歌時是怎樣,但瓊枝唱起來也覺得兩岸桃花生了感情一般。
放佛又看見,當年香骨去葬花偶遇段宏,兩人鍾情之後的綿長情意。
如今還是桃花渡,還是桃花塢,可十年春風過他們沒等到花下雙影倚欄杆,而是香骨變枯骨。
不得不說,這些歌詞字字誅心,誅段宏的心啊。
明月的目光不由看向了人群之中的段宏。
段宏麵容憔悴已不見初見時的英朗,也許是經曆了喪子之痛,一路下來,除了睿王與他偶爾寒暄之後,他都恪守禮數,連瓊枝的臉都不曾正眼看過。
如今瓊枝坐在船頭輕彈琵琶唱著香骨的歌謠,段宏已然情難自已,凝視著瓊枝臉上是無盡的羞愧與黯然,青衫的衣袖已經被眼淚染濕。
楚子晏走到段宏身邊,表情如常:“段大人可還好?”
段宏強顏歡笑,隻是比之前明月見的好像瞬間老了好幾歲:“多謝晏王關心,臣安好。”聲音裏多了很多的壓抑與悲涼。
楚子晏:“段大人這悲切的情緒是對香骨夫人念念不忘,還是對瓊枝姑娘動了真情?”
段宏拱手做禮:“臣隻是觸景生情,殿下莫要打趣。”
“如今你已經有了如煙夫人,本王可否上前與瓊枝姑娘親近?”
段宏麵色一頓,別開頭:“……晏王何須問臣下?”
“是不該問你。”楚子晏淡淡一笑朝著瓊枝走過去,“明月。”
“是。”
明月抱著琴上前。
楚子晏與瓊枝的合奏將畫舫上的氣氛推向高潮。
已經臨近中午,天空忽而飄來幾朵烏雲,高照的豔陽黯然失色,水麵輕動起了一層薄霧。桃花的香氣顯得更加芬芳。
因為太過芬芳,明月起了警惕之心,目光環視四周。
河麵包括兩岸的桃林之下,幽幽冒出灰色的霧靄。
倪往看明月神色嚴肅,上前詢問:“公子可是發現了什麼?”
“這氣味不大對。”
夜十走了過來,跟明月說:“得趕緊離開,這是返魂香的氣味。”
“返魂香?”
返魂香是種靈物,香味能傳幾十裏,死屍聞到能夠複活。
明月:“倪往,你讓睿王殿下立刻掉頭回去。”倪往是皇家陰陽師,說出來的話比她有可信度。
“是。”
“你說什麼?”睿王聞言麵色一沉,在倪往的勸阻之下不甘不願的讓人將畫舫掉頭準備回去。
夜十搖頭:“來不及了。”
此時桃花河的水不停在晃動,像是水底有東西往上噴,清澈的水麵也逐漸變得灰暗。忽而畫舫底部被衝撞了幾下,大夥兒一驚,忽而有人驚叫:
“鬼……鬼啊!”
“是水鬼!”
水麵冒出一個個麵色灰白,眼睛漆黑,各種腐爛程度的邪祟,確實就是水鬼。
陰森濕漉的水鬼朝著畫舫移了過來。
睿王喊道:“陰陽師速速退邪!”
倪往帶領著數名陰陽師對付水麵的水鬼。
不遠處也有兩隻船隻在攻擊這些邪祟,那是嶽山派陰陽師的船隻。傅若水與季澤希一直遠遠跟隨著睿王的畫舫。
不過,隨著這返魂香的氣息擴散,水麵出現的水鬼越來越多。
這時又有人喊:“不好了,船漏水了!”
怎麼可能?!這水鬼的數量雖然多,但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擊破船艙。
明月正在納悶,就見海棠抱著一個鬥篷飛奔著上來:“真的漏水了!姑娘,我們得下船,不然會被淹死的。”
海棠扶著瓊枝往岸上跑。
船上的人也混亂地衝上岸邊。
看來這船底並不是被水鬼擊破,而是船上的人幹的。
別無選擇,大家隻能上岸。
隻是上了岸,地底的死人或枯骨聞著返魂香也從地下爬了出來,賞桃花的人群嚇得四處逃竄,鬼哭狼嚎之聲四麵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