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如今正因為是他,反而不知從何說起。
“殿下呢,有話跟明月說嗎?”
“你想知道什麼?”楚子晏看著臥榻之上身形起伏的被褥。。
她想知道這三年他的經曆,他說什麼都好。“嗯……殿下身體好了嗎?”
“好了。”
“那真好。”
“這三年你……”
“挺好的,你看我都長結實了。”明月知道他要問什麼率先做了回答,可卻不想讓他分擔了,“睡吧,我困了。”
她翻了一個身麵朝牆壁,閉上眼睛。
睡不著,但也不動,很久之後迷糊睡著了過去,又是一連竄的噩夢,再一次驚得從床上坐起來。
居然回夢到鬼麵找過來……
回頭看向楚子晏的床,他似乎睡著了沒有動靜。抹了額頭的汗水,又撈起被子躺了下去。第三次醒來天還是沒亮,不過月亮換了一個角度,夜已很深。
趙明月躺得骨頭都疼,翻身下床,給火盆裏加了一些炭走了出去。
小狐狸睜眼看了她一眼,沒動,等她走出了房門,它才慢慢起身跟著走了出去,看到她拎了一壇酒走向望月台,狐狸一臉鄙視盤坐在一角。
月光照在雪山之上反射出的光芒,亮得也有些嚇人。
趙明月灌了一口烈酒,先是冷得打了一個哆嗦,隨即喉間灼熱,再幾口下去,過了一會兒身上慢慢暖和起來。
眼前幽白的雪山,浩瀚的銀海,還真別說,這望月台是個觀景的好地方。
隻是一人所在的深夜,淒清了些。
大半壇酒被她急灌入腹後,一個響亮的飽嗝在夜間響起,她自己笑了。
抓起酒壇子,對著月空豪邁道:“李白兄,這酒,敬你!”
捧著壇子悶了一口,酒從嘴角滑落,醇香非常,她擦了擦嘴振振有詞: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李白兄,好詩好詩啊……”
“這李白又是誰?”清淡的嗓音從明月身後響起。
明月回頭。
走過來的楚子晏手上拿著貂皮鬥篷:“這麼晚出來賞月,至少也該穿厚些。”
“嗝。”明月連忙捂住嘴。
楚子晏麵不改色抖開鬥篷往她身上披,有將毛茸茸的帽子給她套上,將她裹得嚴實了:“大半夜不睡覺,自己出來喝酒?”
這酒挺烈,明月覺得雙頰發燙,衝著他點頭。
楚子晏又問:“睡不著?”
“沒有,就是想喝酒。”
又是沒有,總說沒事,但半夜不知從床上坐起來多少回。“明月是不是有心事?”
明月搖頭:“沒……”
“還說沒有?”楚子晏忽而持起她的手,“你這手上為什麼這麼多傷痕?你臉上為什麼會有疤痕,如果這些年都沒事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的手指觸摸她掌心厚厚的繭,另一隻手觸摸她臉上的疤痕。
明月借故拿酒壇手抬起躲開了他的碰觸,笑道:“我要找鬼麵報仇,所以要苦心修行,這些傷痕不算什麼。”
“你要找鬼麵報仇?”
“嗯!”明月點頭,“雖然現在還不是他的對手,不過……我打算重新去拜師學藝。”
去拜師學藝?楚子晏目光一沉:“什麼時候打算的?”
“一直都這麼打算,所以……所以現在你知道我還活著,以後十月十五就不用來無月島紀念我忌日之類,我,等天亮,我就……走了。”
說完,感覺周圍空氣都變得寒冷稀薄。
不甚明亮的月色下,還是能看到他淒清的麵容肅然,夜風吹得他黑發浮動,絲絲縷縷,分外涼薄。
似乎怒極反笑,他聲音溫柔得不像話,他問:“你要離開我?”
剛才說著已經很艱難,如今承認要走更梗在喉嚨:“……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很好。”楚子晏低聲一笑,“好一個天下不散之筵席,好,你走,如明月所願我今年之後我不會再來無月島。”
胃裏的烈酒忽而翻騰,心被燒疼的感覺很清晰,明月嘴角抽動了好幾下,嗬嗬笑,點了點頭:“行,那進屋吧,外頭挺冷的。”
她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楚子晏沒挽留她也沒動,隻有嘴角的笑容如同夜間鬼魅一般,話裏帶著冷冷的笑意:“明月這一走後,若是還念往昔一絲情義,來年今日便來這無月島給我撒些酒燒些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