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是雨季的季節雨卻似乎下了一個又一個世紀,到處都是漫延的濕氣。佟文躺在病床上,沉沉地睡著,空氣中卻有一種莫名煩躁的感覺,真不是個好兆頭。身體虛弱地容不得她多想,藥物折磨地她沒有精力太清醒,病床旁陪護的母親看著她這樣子,終是忍不住轉過臉去,淚落了滿麵。她睡的越來越多,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人卻越來越瘦,臉色也沒了生氣,就像那行將朽木的枯樹。傍晚的時候,佟文突然醒了,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過,有一種大限將至的感覺。看著母親,忽然說了一句:楊昊呢。沒等她母親回話,她像是自言自語了一句:我忘了,他不會再來了。母親先是愣了一下,聲音倏地就哽咽了:文文,要不要吃點東西?其實現在的她如何還能吃得下東西,疾病折磨得她已無法進食,輸液管吊著她分分秒的命。她搖了搖頭,對著母親說了一句:照顧好自己。再次躺下後,她再也沒醒來,死在了手術台上。雖是初夏,那晚的微風很涼。
32歲,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可以說是初老也可以說是正值芳華,之於佟文,卻是生命的終結點。天知道,她走得是多麼不甘心。她還沒有照顧好母親,她還沒有家庭,雖然這些曾經離她那麼近。她的靈魂似乎還在人間遊蕩,不願離去。模模糊糊中,她聽到一陣哭聲,還有哭腔中夾雜著斷斷續續的話:“文姐兒,文姐兒…二妞兒…”。那是很真實的聲音,甚至吵得她頭有點疼。不是死了嗎?為什麼還有感覺?她心裏想著,睜開了眼睛,她更真實的感覺到了身上的痛感,緊接著是饑餓感,比痛感還讓人難受的饑餓感。她張了張嘴,啞著的嗓子發出了聲音:我餓。在眼暈中,她看到一個中年婦人,臉上顯著不合實際年齡的疲憊和滄桑感。那婦人見她醒了,顧不得擦眼淚,吩咐床邊的半大小子:快,去灶台把煮好的粥端過來。那個剛才還在哭泣的小孩看到她醒來,眼睛一眨不眨地說:姐醒了姐好了。然後蹦跳著出去了。這婦人趕緊湊到她麵前,還沒說話眼淚就又流出來:“二妞兒,是媽對不起你。媽也是沒法子。可再怎麼著也不能和自個兒身子過不去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佟文腦袋很暈,一時沒反應過來,就沒再說話。她還沒搞清楚狀況,還沒容得她想太長時間,那半大小子端著個碗走進來,小心翼翼的,生怕摔倒的樣子,那婦人接過碗,坐在床邊,半是摟著,半是扶著她,口中說著:來,二妞,喝粥吧。她看著那碗中的東西,稀稀的可見底,但肚子卻容不得她多想,那婦人見她喝的有點急,說著:慢點,慢點。一碗稀粥下肚,緩和了餓意,身子也覺得暖了點。她又躺下了,腦中一幕幕轉著。記憶慢慢地回來,雖然難以置信,但她明白她重生了,她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那細細的手腕,皮膚帶著青黃,明顯營養不良的樣子。雖然皮包骨,卻是健康的,不是前世的她經曆多次化療後那種毫無生氣般的皮包骨。再抬眼,看那婦人和半大小孩有點緊張地看著她,像怕她再出事一樣。她露出了笑臉口中說著:“我沒事了。”還沒等她將這副身體的原主記憶組織完,屋裏又進來一個中年男子。那婦人看到他,說:“他爹,二妞醒了。”那男子低聲嗯了一聲。快步走到她床前,用著滿是關心和擔心的語氣說:“二妞,可別再做傻事了。你要是沒了,讓我們怎麼活。”被叫做二妞的她此時心裏滿不是滋味兒,前世的她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害怕她委屈一直沒有再嫁,兩個女人的家庭,那麼多年沒有父親的生活,說實話,好多次她都在夢裏夢到看不清臉龐的父親,醒來時難過得百轉千回。現在看到這種情況,加上原主身上的記憶,她終於哭出聲來,那男子看著她也落了淚:“好了,好了,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