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少年跟留下來看守馬匹車架的老車夫很像,公主不能回答他這個問題,不怕那是言不由衷,而身為皇家子弟更是不能輕易出怕字。
兩柄短劍一柄被青龍劍逼回,一柄被木魚逼回,慧月丹田氣海中的元氣已然近乎枯竭,端坐在古鬆頂上的身軀微微抖動,容貌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僧人全身泛著黑色,在他不斷揮舞手臂的時刻,枯瘦的胳膊竟然變成黑色,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具千年的幹屍。
短劍依然氣力不濟,呈現出敗退的趨勢,那嗚嗚鳴響的檀木木魚驟然間出風雷激蕩般的巨聲,就像是河決堤,轟轟烈烈的水聲從際滾來,將整個大地淹沒。
渾身冒著黑煙的僧人身軀陡漲,緊隨在青龍劍與木魚之後淩空禦氣而來,他的臉上顯出愁苦之色,枯瘦如竹竿身體仿佛突然間被拉長丈許。
他要趁著丹田氣海中的元氣即將損耗淨盡之際做垂死之鬥,一擊而中,要麼殺死敵人,要麼神魂具滅。
卓藏鋒再次將劍插在地上,飛快挽起弓箭,急拉動弓弦,自下往上一箭一箭向著空中的青龍劍和木魚射去。
他竟然再次出羽箭?
公主有些震驚的望著他,他不明白是什麼精神支撐著少年一次又一次鋌而走險。
羽箭穿破林中濕氣,飛快射在青龍劍劍柄上。
噗的一聲,箭頭立刻折斷,墜落山巔,就在此時,青龍劍也受到衝擊,去勢稍緩,慧月短劍得以喘息,重新凝聚氣機,複又將青龍劍逼退一尺左右。
而另一隻箭同樣將木魚逼退一尺。
兩隻箭都揮出強大的作用,顯然這個時機選擇的最是恰當不過。
在兩位大劍師元氣即將衰竭之際,他們除了保護自身,應對最主要的對手,根本沒有別的精力反擊其他敵人。
這是在做殊死之鬥,在修行者的世界中,這樣的戰鬥並不常見。
修煉的艱難,早已讓他們養成弊帚千金的觀念,既然打不過也想著全身而退。修煉之後仍舊可以複仇雪恨,犯不著為任何事情拚得兩敗俱傷,甚至魂飛魄散。
修煉之路通往長生之門,若是每個修行者都跟世俗武夫一般舍生忘死,那怎麼能夠長生?
不懂生之重要,也就不懂長生之道。
卓藏鋒長長舒口氣,然後收攝心神,將那硬木長弓上緊繃的弓弦驟拉驟送,一支一支羽箭從地麵的密林中源源不斷飛出,在空中互相連接,變成一條仿佛以羽箭對接的長橋,又好像是他在密林中揮舞的一條長鞭,一下一下狠狠擊在檀木木魚之上。
他舍棄了僧人氣焰逐漸緩和的那柄青龍劍,留給慧月全力應付。自己以弓箭開路,幫助她先將木魚擊退。
這樣逐個擊破,黑臉僧人必然會一敗塗地。
箭囊中的羽箭射空,他就毫不猶豫命令公主去撿回侍衛們的箭囊。
在這樣的危急時刻,公主自然毫無違拗,數次跨過狼藉的死屍,從血泊中取回羽箭遞到他的手中。
有了公主殿下的接續,羽箭供應充足,那無數支激射而出的箭矢接連不斷撞擊木魚,在緊如密鑼的聲響中,在箭尾羽毛紛紛墜落如雨的飄然中,木魚退的越來越快。
檀木木質堅密,刀劍都難以留下印痕,加上木魚上附著的黑臉僧人的元氣,更是堅比金石。僧人臉上的愁苦之色愈深,飛而進的枯瘦身軀在空中停頓,幹瘦的手臂不斷劃著圓圈。
那些紛紜而至的羽箭隻認準木魚上麵的一個點,一支又一支羽箭在擊中那個點之後折斷墜落,而那個點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忽然噗的一聲,一支羽箭射穿木魚,箭尾後麵的羽毛無法通過細的箭孔,飛中擼抹成光禿禿的箭杆。
失去羽毛的箭杆方向偏失,竟然向著黑臉僧人的臉頰射來。
與此同時,弓弦由於快拉動熱,嘭的一聲斷裂。
卓藏鋒扔掉斷弓,望著公主潔白細嫩的手遞來的弓箭,搖著頭苦笑。
公主道:“我重新拿張弓過來。”
卓藏鋒望著她清澈深邃的眼眸,想起方才簡直將公主當做婢女使喚,而她也毫無違拗,無聲或者心有靈犀的順從,有點掩飾的將插在地上的長劍拔出,道:“沒有機會了。”
公主毫沒來由感到心中一陣驚慌,丹田氣海中的氣息翻江倒海般的開始攪動,臉色變得蒼白如紙,渾身再使不出任何氣力,軟綿綿倒在地上。
黑臉僧人麵對射向臉頰的那支光禿禿的箭杆,屈指急彈,啪地一聲,箭杆折斷。
他再提氣息,氣機再吐,枯瘦的掌心中噴出一道濃濃的黑霧,檀木木魚在掌力中猛然四散碎裂。
無數碎片帶著強烈的呼嘯聲向林中急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