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她被安排住在富麗堂皇的宮殿裏,那裏麵的東西基本都是金子做的,一切事物讓她眼花繚亂,當她用手觸摸的時候她的心會不停地跳動,手指也會不由自主地顫抖,因為她覺得眼前的一切既遙遠又陌生,仿佛是在做夢。
一開始的時候她幾乎天天都躲在宮殿裏麵,不敢出宮門半步,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同一群陌生人打交道,她也不知道這裏的人是否也有著和中原人一樣的喜好和生活習俗,她害怕說錯話做錯事,因此人們隻是偶爾看到她站在窗前,看那千年不變的明月,除此之外,很少有人會看到她——她是那麼喜歡獨處,且經常想入非非,也是因為這樣,每當有侍從走進去的時候,她總要被嚇個一大跳,眼睛睜得大大的,並顯出扭捏不安的神情,她們對此無法理解,並總覺得她當不了什麼大任,無論是從她的瘦弱的體魄上看還是那愛瞻前顧後的性格上看,雖然祈拉說她有著王族的血統,但她們從骨子裏都還是看不起她的,不為別的,隻為她有一個背棄故鄉的母親,她們覺得她多多少少會受其母親的影響,有著偏執叛逆的性格,再者她是在外邊長大的,身上多少也會沾上點中原人的邪氣——由於各種各樣傳言的曆代相承,在她們眼裏,中原就是一個魔鬼的集中營,那裏充滿著殺戮和血腥,她們數以千萬的祖先都被中原的惡魔瘋狂地殺害,據說死去祖先的亡靈曾經立下咒語,讓所有侵入女兒國的中原妖孽都要被坳澤吞吃,直至隻剩下一堆白骨為止,而同時那些背棄故土投奔中原人的本國人同樣要遭受坳澤的吞噬……人們對於中原人的怨恨根深蒂固,代代都不曾動搖,對於這段曆史更是諱莫如深,因此對這個性格不討喜的靈河公主,她們還是有所避忌的,而靈河公主是個敏感的人,她總似乎能覺察到人們對她的偏見,她表麵上雖然默不作聲,但內心深處卻怏怏不樂——她覺得自身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並總認為所有的人都在用懷疑的眼神望著她,仿佛她的身上潛藏著多大的謎團——每當她看見幾個人聚集在一起說話,她總要側耳細聽,仿佛人們是在議論著她。她雖多疑但卻從來不敢為自己辯駁些什麼,因為她覺得這樣隻會火上澆油而已,她隻有警惕著做事,盡力讓人們消除那種有損她尊嚴的猜想。
或許除了祖母金吉娜之外,唯一沒有把她當異類的就是妹妹金靈溪了,雖然她們才認識不到半個月,但她能看得出這個古怪的丫頭對她充滿著無限的好奇和羨慕。
“我好喜歡你的直直的頭發,為什麼你可以擁有這樣好看的頭發呢?”這是靈溪公主經常說的,“我要如何才能變得和你一樣呀!”
靈溪公主還時常偷偷地把她拉到一邊,問她關於中原的事情,她最初對於這個丫頭的動機並不清楚,但為了證明自己和中原井水不犯河水,她什麼都不說,但她的謹慎處世絲毫沒有給靈溪公主留下良好印象。
“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這是靈溪公主對她的評價,“為什麼想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就這麼難呢?”
當她知道靈溪公主其實比自己還不受人待見的時候,她的心便得到了安慰,為了讓人覺得她不存在任何不正派的思想,她漸漸地開始回避古怪的靈溪公主。
那時候,就像人們所能想象的一樣,她的母親被幽禁在贖罪塔裏,據說那裏到處都是漆黑一片,完全沒法見到太陽光,更可怕的是被幽禁的罪犯每天都要吃發了黴的飯菜,每晚都要遭受昆蟲的叮咬,生活慘不忍睹。她一直無法理解母親為何會走上這條路,或許是說她從來都沒有理解過母親做的任何事情,她不知道這片到處是沙子的土地有什麼可留戀的,在這裏她雖然戴上了公主的光環,雖然她表麵上看來似乎對這裏的一切完全沒有任何排斥,但她的內心其實根本無法適應過來,隻不過她是個最沒主見的人,總是分不清真假和對錯,並因此無法肯定自己的判斷——就像她一直搞不清楚為什麼母親總是對她冷冷的一樣,自從她懂事以來,她就從來沒有見過母親對她笑過,但她從來都不問為什麼;她和母親在外麵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她的心裏雖然難過,但卻從沒有一句怨言,因為她以為這是人之常情,並沒有什麼可埋怨的。正因為她完全不遵從自己的想法,所以隻要是別人認為是對的,她也不管自己是怎麼想的她就總會拚命地去做,這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女兒國是不需要斯斯文文的人的,因此她的話便漸漸多了起來,她總是說個不停,和任何人,不論是下人還是主子,不論是老人還是孩子,她都能盡量地與她們溝通,並想以此來獲取她們的信任和認可,盡管她心裏壓根都不想說話;女兒國從來不需要柔弱的人,她便漸漸彪悍起來,她把自己偽裝成強有力的人,從不顰蹙眉頭,從不揮霍眼淚,而事實上,她的心本就是陶瓷做的,隻要一不小心就會破碎;她知道人們最恨中原,她便時常到她們麵前說中原如何如何不好,中原人如何如何邪惡以此來獲得她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