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領悟過來,體內的鬥誌再次攀升。我猛地站了起來,嗯,做都做了,敢作敢當,Who怕Who啊,大不了就要命一條要頭一顆。
小時候算命的給我媽說我將來會大富大貴,會名揚天下富甲一方,還說沒見過我這麼好命的,不僅富貴,而且壽元極高、夫賢子孝、兒孫滿堂。
二十二歲前我都沒懷疑過那瞎子說的瞎話,二十二歲前我確實一帆風順、吉星高照、運氣好到爆。無病無災地過了童年,調皮搗蛋、稱王稱霸過了少年,然後高考超常發揮跌破一堆人眼鏡進了個一類大學,大二那年被某導演看中拍了部電影,沒想到那電影居然就直奔戛納參展拿了個最佳電影回來,因此一炮而紅。
然而,好運就到本人二十二歲為止,二十二歲那年本人飛仙了,通俗點就是死了,好聽點是香消玉殞。
死後是有靈魂的,我可以作證,不過我沒見到傳說中的閻王或者天使,就聽到有個聲音在耳邊說:“你別急,實際你陽壽未盡,我們會安排你回去。”彼時我正齜牙咧嘴地朝在我房間裏搜集證據的警察同誌喊:“同誌,我死得好冤枉啊,我是被謀殺的,謀殺,是謀殺!”我說了一百個謀殺也沒用,人家不搭理我,人家說,初步認定為自殺。我一聽就火了,自殺你妹,你才自殺,你全家都自殺,你自殺我都不會自殺。
“卡卡卡卡卡!”導演大怒,一連用了五個卡來表達他此刻激動的心情,我不用抬頭也能知道他臉上的表情會有多猙獰,他指著我鼻子罵,“你到底會不會演戲,人家一棍打來,你就該捂著後腦勺轉身,然後驚恐、目瞪口呆、傷心絕望地望著對方,再僵直個身體倒下。”
“不是導演,我有經驗,一般這麼一棍過來就直接倒下了,不會——”想當初我被謀殺的時候就是先挨了這麼一悶棍。
“滾滾滾,一邊去,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你還想不想演了?不想演就滾蛋!”
我咬咬牙,敢怒不敢言,這圈子就是這麼現實,兩年前本姑娘大紅大紫的時候這廝給我提鞋都不配,不過那也是兩年前。唉,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要怪就怪我命不好,那誰雖然說會安排讓我複活,卻拖了兩天,人家那兒兩天,我們這兒就兩年了,兩年時間,連涼掉的黃花菜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嗯,很好,正式開拍就像剛剛這樣就行。”導演對之前的試戲看起來比較滿意。
“Action!”場記敲響了場記板。
“咚”的一聲悶響,頭上一陣劇痛,我捂著後腦勺轉身望向男主角:用不用這麼狠啊,這是拍戲不是謀殺啊大哥!
“卡——”導演拖長了聲音喊了這個字,慢條斯理走上前來,看模樣似乎有想K我一頓的衝動,他雙手握拳在我眼前揮舞,“不是用這種想殺了對方的表情,是叫你先驚恐,然後目瞪口呆,接著傷心絕望……驚恐會不會啊?目瞪口呆會不會啊?傷心絕望會不會啊?”
看著對方失常的反應我惶恐得大力點頭。
“導演消消氣,來,先喝點水。”副導演瞪了我一眼,趕緊賠著小心勸導演,“衛嫣然那植物人剛恢複,她臉部肌肉有時候控製不到位,您體諒體諒,別跟殘疾人一般見識。”
殘、殘、殘疾人?我臉部肌肉這會兒真有點不受控製,嘴角不經意抽搐了兩下。眼見副導演轉回來了,我趕緊正了正表情。
那位開口就是求爹爹告奶奶的語氣:“姑奶奶,算我求你了,過會兒的戲可別再演砸了,你要再演砸,我這介紹人保不齊都被你連累到丟飯碗。”
我嘿嘿笑:“您放心,砸不了。”
“Ok。”隨著導演一聲高喊,作為這部電視劇女三號的我的戲份就到此結束了,我伸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去向副導演道別:“楊導,有活了別忘記通知我啊。”
楊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我兩眼,無奈歎氣道:“你打算就這麼一直混下去?你知不知道要是一直演這種三流片裏的三流角色,很快就會被定型,到時候再想往上爬就難了。”
“那怎麼辦?我總不能不吃飯啊。”我嬉皮笑臉比比手勢,“要不您先借我倆錢?”
“去,你個沒出息的。”楊導被我這不正經的舉動氣得想抽我,沉默片刻,正了神色道,“聽說王子為有部大片要拍,到現在還沒找到女主角,你去試試。”
我皺眉,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有些躊躇。
“想什麼呢?”楊導瞪我。
我趕忙露了笑:“行,我去試試,也許奇跡會發生第二次也不一定。”
“正經點。”
“嗯,好。楊導,我沒王大導演的聯係方式,你告訴我吧。”
“你白癡啊,我怎麼會有王子為的聯係方式。”
“那你叫我……”
楊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咕噥道:“我就知道王子為這段時間一禮拜大概會有那麼兩天出現在King酒吧,你自己去撞撞運氣。”
我點頭稱謝。
King酒吧是南市最高端的五大酒吧之一,會員三年製,圈內人士都喜歡混在那個地方。我剛紅的時候在King辦過會員,雖然那陣子紅得忙到根本沒什麼時間去消遣,但出事半年前我還是續了會員,好在當時沒吝嗇那幾個錢,要不這會兒憑我這過氣明星的尷尬身份估計想再踏進King就不容易了。
我的運氣不算很好,等了三天都沒等到王大導演,倒是有不少豔遇,很多小開、富二代、男明星在這地方泡妞,手段並不高明。
眼前又來一個,男人坐在離我目測五米左右的高背沙發上,他看著我,眼睛在笑,我猜想他跟朋友的對話——
他朋友會說:“嘿,那是你喜歡的類型。”
“看我的。”他笑得曖昧自得,仿佛獵物已經到手。
男人在與我對視一眼後便起身朝我走了過來,不知為何我起了玩心想逗一逗他。
“在看什麼?”他在我身邊坐下。
我放下手裏的書,在手機上按鍵,然後遞給他看。
他皺眉打量我,語聲驚歎惋惜:“真的假的,你是聾啞人?”
我微笑。
“那,你來酒吧幹嗎?”他學我用手機打字。
我回複得不算客氣:“法律規定聾啞人不許來酒吧?”
“不是這個意思。”他笑得尷尬。
“我陪朋友來的,我喜歡這裏的氣氛。”
他看了看,點頭,笑得尷尬,說:“那你繼續看書吧,我不打擾你了。”這句話是用嘴巴說的,做了拜拜的手勢。
他向朋友聳肩,一邊走一邊毫不顧忌地嚷:“可惜了,是聾啞人。”
他的話剛說完,我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轉身與我對視一眼,目光掃到那一直在響的手機上,愣了一下就快步走到我邊上瞪住我。
“你騙我?”篤定的語氣,他皺眉道,“聾啞人要手機幹嗎?”
“不可以發短信嗎?”我撇撇嘴。
“那你又沒設置成震動,你不是聾的嗎?”
“臨時想騙你玩而已,哪會想那麼多。”
“你……”男人頗為生氣,正想發作,忽然轉頭看了一下酒吧門口,忙翻了個身,進了吧台下麵躲著,躲下去之前他惡語道:“打你的電話,別管我。”
我笑了笑,接聽了電話。
這時四五個大漢已經進門,清一色的黑色西裝,會讓人聯想到有錢人家的保鏢。他們能得到許可進入這種地方找人,來頭應該不小,我掃了一眼吧台,想著那男人的模樣,麵容英俊氣質高貴,應該是典型上流社會的紈絝子弟。
大漢經過我身邊,我拍了人家一下,問:“你們在找人?”
“是。”
“高利貸討債?”
大漢愣了一下,隨之笑了:“丫頭你真幽默,你看我們像?”
“有點像。”
大漢笑:“不是,是幫我們家小姐找人。”
“哦。”懂了,風流債,“你看你們要找的人是不是他?”我指指酒吧吧台下麵。
話剛出口,男人就霍地從吧台下麵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盯住我:“你有種,我記住你了。”
“那什麼,不好意思啊。”我假咳一聲,媚笑,“我也就是一時衝動,絕對一時衝動,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了吧。”
我默默望著男人被大漢架出酒吧的模樣,心裏忍不住偷笑,今晚多虧了他,還不算太無聊。
王大導演出現的時候,我還來不及驚喜就看見了昨天那家夥,他今天和昨天很不一樣,昨天的穿著打扮像雅痞男,今天穿得十分隆重,一身名牌西裝,身後跟著五六個保鏢模樣的人,這出場有點大企業家的風範。
那家夥顯然也看見我了,不過他裝沒看見,也好,我還真怕他找我算賬,不為別的,起碼不能在大導演麵前和人發生糾紛。
我去洗手間整理了一下妝容,默念一遍為勾搭王大導演而準備的台詞,剛要上場就僵住了,那家夥,在、在、在、在跟王子為敬酒,他居然跟王子為談笑風生?我沒眼花吧我?我揉了揉眼睛,氣餒地發現真的不是幻覺。
“請問你知道那人是誰嗎?”我去吧台要了一杯酒,旁邊的陌生男人看了一眼那家夥,搖頭。
有人走過來回答我的問題,像是這家夥的朋友,他與我碰杯:“你不知道他是誰?”
“不知道很奇怪嗎?他有多了不起?”
“你不是這個圈子的?”他的潛台詞是在這個圈子的就必須得知道他是誰。
“我,離開了兩年。”
“哦,難怪。不認識Mario,他父親的名字你總該聽過吧,李越生。”
Mario?“他是李越生的兒子?”我吃驚,暗想:早知道昨天就不衝動了。
“Vi你後悔昨天那樣做了吧?”調酒師小司走了過來,“他今天大概是代表李越生來跟王子為談合作事宜的。《亂世》可是部大片。”
我表示無奈:“給我一杯能讓我不省人事的酒好了。”
說起李越生,名氣和才華都比不上王大導演,但是,這個世界權勢比較重要,李越生是MISA娛樂的總裁,也是王子為手上這個大片的最大投資商,他可以決定這個圈子大多數人的生死存亡。
我皺眉打量著十米開外的那人:李越生的兒子?真不可思議。
我喝著悶酒的時候Mario走了過來。
這男人真愛顯擺,居然戴鑲滿藍鑽的領帶夾。
“昨天那事怎麼算?”來人居高臨下盯著我。
我看著他身後黑壓壓一排六個大漢,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你不會是想叫他們打我吧?”
帥哥給了我一個冷笑,表示這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我假咳一聲,喝著酒說:“如果不是想打我,能不能麻煩他們先去一邊自由活動?”
“你事情還挺多。”
Mario橫了我一眼,解散了眾人後自顧自在沙發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給你三分鍾時間思考,完了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補償。”說完就盯著腕上的手表,一派認真的模樣。
兩分鍾時間,我如坐針氈,咬咬牙,裝傻,給了他一個諂媚的笑容:“你是李越生的兒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帥哥很欠扁地說完又盯住了手表,“還有三十秒。”
我隻好硬著頭皮講:“是的話,我想賠償你金錢你肯定不稀罕,你最不缺的應該就是錢,那麼我能給你的除了自尊以外就是肉體。鑒於我還是處女——”
“噗——”某人一口酒噴在我臉上。
“你……”我十分克製才壓製下想揮拳的衝動,勉強換了個猙獰的笑容,扯出麵巾紙擦臉,“這個算不算補償給你了?”
“你覺得呢?”這家夥的笑容比我還猙獰。
“難道你真要我下跪道歉你才願意原諒我?”
“那倒也不是。”某人的目光從我的臉一路盯到我的胸部。
“喂,我說了我不犧牲色相的。”
某人假咳一聲,轉了頭,以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我趴過去,湊近了他的臉,吐氣如蘭:“不過如果你逼我,非要潛規則我,我也是可以考慮看看的。”
Mario明顯愣住了,這會兒我離他好近,四目相對,可以看到某人眉毛裏有顆小痣。
氣氛詭異地安靜了幾秒,我忽然被眼前的男子一把推開,他強作鎮定,嗤之以鼻道:“就你?潛規則?”
我泄氣地端正了坐姿:“我怎麼啦,我很差嗎?那昨天想要泡我的那個家夥怎麼樣,是眼瞎還是腦抽?”
“你……我不和你說這些,道歉吧,下跪道歉,我接受你的補償方式了。”
我笑道:“下跪道歉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Mario怒瞪我,兩隻眼睛都瞪圓了。
我當看不見,厚著臉皮笑:“你剛是在跟王子為談《亂世》的投資吧,能不能替我要個女主角的試鏡機會?隻要試鏡機會就好。那個對你們來說很簡單吧,一句話的事情不是?”
Mario點頭:“是很簡單。”他喝一口酒,展露了一個非常紳士的微笑,湊過來輕語,“但是,你誰啊?”
靠,這雲淡風輕的問句還真是讓人火大,我忍不住瞪住了他,看對方還在自得地喝著酒,真想殺人,我一把搶了他手裏的酒杯,一口氣喝下肚,完了繼續瞪:叫你喝!
Mario這會兒笑了:“行了,怕了你了,就給你個機會。”
“真的?”這會兒我肯定兩眼放光。
“別忙,我也有條件。”他看著酒杯,眼神示意,“嗯?”
我趕忙添上酒恭恭敬敬遞上。
Mario喝著酒緩緩道來:“王子為可不是能夠任人隨便亂來的導演,他有他的規矩,我們也不能太不識相,總不能什麼雞啊、貓啊、狗啊的都推薦過去,你這年紀一大把,又沒半點女人味,要是演技還不過關,我也丟不起這個人。”
好吧,在某人說這一通長篇大論的時候,我努力催眠自己:我是聾子,我是聾子,我就是聾子。
我深吸口氣,微笑:“簡單來說,您就是要考驗我的演技,是吧?”
Mario點頭:“《亂世》的女主是一個十分有女人味的交際花,我們就現場來一次好了,你這會兒就當你自己是釣凱子的三流明星,找誰好呢?”帥哥眾裏尋他,金手指一點,“就他好了。”
有人剛剛推門走入。
“怎麼算有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