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望城(1 / 2)

漫雪飛寂,空庭靜。

琉璃薄霜,晶瑩雪。

漫漫一生,荒蕪一世。

他曾許下誓言,定要逆天改勢,顛覆這死生輪回。

他問:可願與我同行?

她回:此生錦衾相覆,定不負君心。

猜不到相遇,猜不中結局。是緣?是劫?若有來世,不再相遇了,可好?空曠的雪地裏,傳來一句若有若無的歎息。

二月的天,寒風呼嘯。黯淡的日光籠罩著孤零零的蕪城,愈發孤寂。陰雲沉沉地壓在天際,狂風夾起黃沙,卷起旌旗揚動的聲音。

薛寧遠靜靜地站在城牆上,俯瞰著遠處鐵騎踏足的身影,久久不曾言語。一個時辰之前,尚誌便秉明靖軍已經抵至邊境,卻不曾料想,蕭景宸來的如此之快,讓自己措手不及。胸中一股氣流悶住,薛寧遠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天涼,該多歇息才是。”清清淺淺的聲音落在薛寧遠的心頭。不用回頭,眼前便都是女子盛開的容顏,膚若肌雪,淡若凝脂,雅月如梅。

漫雪。

接過女子手裏的狐裘,薛寧遠看向她恬淡的眉眼,暖意絲絲入扣。

“靖軍來了麼。”季漫雪側過臉,輕輕地呢喃,思緒萬千,難以複加。

那麼他,也該來了罷。

“寧遠,你可…你可悔?現在,隻要你改變主意,還來得急。”季漫雪道。

握住女子的腬胰,薛寧遠對上她擔憂的眉眼,釋然的笑笑。

“那人是你,我便不悔。若你要,若我有,縱使負了天下,又何妨?”

“漫雪”,薛寧遠抬手拭去她腮邊的淚,一字一句,“你要的,我給的起。”

終究還是我拖累你了,寧遠。你個傻子,隻知為我,那你自己呢?季漫雪靠在薛寧遠的胸膛,呐呐道:“今生我欠你的,太多了……”

寧遠,我還有個心願未了,答應我可好?漫雪。

漫天飛舞的大雪,因風而生,因風而舞。

隨風而飄,隨風而舞。

日隱層城,漸漸擂起了戰鼓聲。一聲號角,如同咆哮的怒吼,刺得人聲聲顫栗,浩浩蕩蕩的一路鐵騎包圍在城門前麵,並不為所動。薛寧遠居高臨下,站在城樓上,目光飄向鐵騎前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君臨天下,霸道之氣的白,大抵隻可形容他。薛寧遠最喜的白,卻也是最厭的白。

這囂張的白。

攥緊彎弓的手一點一點地收緊,薛寧遠滯住呼吸,牢牢盯著那抹白色。隻要一箭,賭那麼一回,他或許會贏。可是,他不能。輸不起的,漫雪。

轉過身,望向倚在城柱旁的漫雪,薛寧遠竟再也移不開目光。

綠蘿裙的漫雪,白輕紗的漫雪,藍綺棱的漫雪。第一次,著嫁衣的漫雪。

三千青絲肆意地披至肩上,墨色的發襯著大紅的嫁衣隨風舞動,纖帶翩飛。

嫁衣如血,發色如墨。

凝眸之間,清恬淡靜之息。遠山青黛,恬然飄渺。大抵也不過於此。靜靜地凝望著那一抹白色,季漫雪輕輕地揚起唇角。

蕭,你終有一次是為我而來呐。

星天黯淡,那白色卻刺眼的緊,即使是隔著千般距離,季漫雪仍是感受到了蕭景宸如深潭冷冽的眼神,傳來的陣陣寒氣。不是怒行於表的人,卻偏偏在遇到她後,再也無法自控。蕭景宸極力地壓抑著怒氣,直直地看向那如血的紅。好,很好,該死的女人,這該死的女人,她竟敢,竟敢……便是昨夜如此,輕易騙過自己,就敢這麼離開,季漫雪,這般,該如何罰你?如若可以,他便想即刻覆身前去,箍緊她的手腳,還有那該死的笑,太刺眼,太妖嬈。

“主上,戰場混亂,你先行回避,此處便有我來主勢。”莫子尹望向蕭景宸澪冽的麵容,出言相勸。

“不必。”簡短的二字卻已泄露了主上的心事。主上,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莫子尹識相地退步,餘光撇向城樓頂那抹大紅的嫁衣,不由得搖搖頭。難怪,也難怪…遇上與漫雪姑娘相關之事,主上定然方寸大亂。蕭景宸勒緊韁繩,傲然獨立。一襲白袍,隨風漫動。季漫雪,本王倒要看看,你還能忍多久。很好,你居然還笑得出來。狹長的鳳眸,瞳仁深邃。

薛寧遠上前擁住季漫雪孱弱的身子,輕聲道:“你先回城,這裏有我便好。”目光灼灼,對上她失神的眼。

“寧遠,可曾記得答應我的事”,季漫雪垂眸繞過薛寧遠,離著他幾步,明眸皓齒,全然都是初見時靈動的笑意。那時,他還不是威名遠震的大將軍,隻是有名無實的三皇子。一日,隨雲蒼師傅一同前去拜訪左相季穆。適時,師傅正與左相商討家國道法,他自行退出內堂,掩上廳門。這是師傅處事之道,跟隨多年,自是知曉。本想在苑門靜候,卻聽得北苑裏,傳來一陣清脆的童聲,很好聽,如糯米團子般,軟軟的,甜甜的。在自己的理智恢複前,他的腳步已經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