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9.婚姻,我們都在尋找寂寞的避風港(1 / 3)

她需要一個男人陪伴著她,但是她遇到的每一個男人都無法讓她滿意。一直到把自己嫁出去,她都沒有遇到過真正愛的人……

口述者:未央

性別:女

年齡:27

職業:某企業銷售代表

對未央的采訪曆經波折,幾次約好時間,都因為種種原因未能如約。等到真正見到她的時候,我覺得之前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女人身上有故事。後來的一個多小時的采訪時間裏,她也的確沒有讓我失望。

她坐在我對麵,一襲白色長裙垂到腳踝,腳踝上戴著的紅色腳鏈若隱若現。她化了很淡的妝,看起來有些憔悴。在她講述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種哀怨的神情,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我想,如果我是個男人,我會有把她抱在懷裏,要疼她的想法。但是同樣作為一個女人,我隻能邊聽邊安慰著她。

她的故事是關於如何逃避寂寞的。我們每個人都害怕寂寞,所以想盡一切辦法,隻為了逃避孤單。但是我們選擇的方式不同,所以這個世界才變得無比喧鬧。未央選擇的,是找個人陪。但是她在現實中遍尋不著她的人生伴侶,於是她選擇了有些朦朧而虛幻的網絡。她找到了一個人,但卻不知道那是否是她的真愛。

我需要一個男人在我身邊

我是在一個單親家庭裏長大的,爸爸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在十八歲上大學離開家之前,我一直都跟著母親生活。我對爸爸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從小我就缺少父愛,所以我特別希望能有一個人能在我旁邊,給我遮風擋雨。我媽是個很要強的女人,但是這並不能彌補一個家庭沒有父親的缺憾。

我記得有一次,還是我上高中的時候,家裏的水管壞了,我媽上班,我上學,水就那麼流了一天,一直流到樓下的人家。我晚上上完自習回家,發現樓下那家的好幾個人在我家門口堵著,他家的女人帶著頭罵。我媽一個勁兒地給人家賠不是,但是沒用,那個女人罵得很難聽,說我媽連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到底跟小的跑了吧。我衝上去喊,不準罵我媽,結果被他家的那個渾小子一把推到了牆上。我媽跑過來護著我,說實在是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這麼多年來,我頭一次看見我媽哭,那種拚命克製的哭。她的眼淚就在我眼前劈裏啪啦地往下掉,單薄的肩膀抖得像是風裏的花。從那時起,我才意識到身邊有一個男人,是多麼的重要。

從那兒之後,我開始勸媽媽再找一個,我媽死活都不肯。我媽說,我都這麼大年紀了,現在再找,指不定又被人說什麼。我說你別在意別人怎麼想,你自己想找嗎?我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知道其實她也想找個伴兒,這麼多年來,家裏的事都是她一個女人扛著,我知道她也累了,想有個人幫她擔起這個家。但是到現在她還是沒找,她說,等你成家了,什麼都不用我操心了,我再考慮找個老伴兒,等我老了走不動了的時候伺候我。我媽又說,就怕到時候我又是伺候別人的命。我媽說完就笑了,我覺得她的笑容很苦。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時常感覺寂寞。我害怕一個人待著,總是想找個伴兒。那時願意跟我玩兒的小朋友不多,因為我爸媽離婚了,所以我總是被人嘲笑。樓下的那個渾小子,我會記恨他一輩子的。就是他帶頭讓小朋友不跟我玩兒,有時候還會拿小石頭朝我身上扔。我生氣,但是我是個小女孩兒,我打不過他們。我隻能默默地繞開他們,拚命地跑回家裏,躲在自己房間裏哭。我覺得委屈,父母的事情由不得我來選擇,我也不希望離開父親。但是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我沒辦法左右。我隻想拚盡全力抓住我身邊的每一個人。

高中的時候我就開始談戀愛了,我需要一個男人在我身邊,陪我說話,給我帶來一些微不足道的安全感。那時的戀愛多青澀啊,我們都還是孩子,會彼此說些甜甜的情話。那個男孩兒的模樣我都有些記不得了,隻依稀記得他個子高高的,籃球打得很好。我站在他旁邊的時候,他就像棵樹,我得仰視著才能看清他的臉。那時我覺得很幸福,我想終於有個男人願意守護我了。他說我是他的寶貝,小小的寶貝,他想把我捧在手心裏,一輩子。那時候我們都還不知道一輩子是什麼意思,隻覺得是很久很久的時間。但是那時候的誓言經不起推敲,高中還沒畢業,我們就分開了。

我記得他說分開的那天,豔陽高照。他朝我走過來,太陽就在他背後,我看不清他的臉。他說,我要出國了,我不想走,但是家裏一定要讓我去,說是在國外會有更好的發展。我不想離開你,真的不想。你能等我嗎?隻要幾年,幾年就夠了。我會再回來,我會變得更好,你是我的寶貝,小小的寶貝,我想把你捧在手心裏,一輩子。我信了。我說好,我等著你,你不需要變得更好,隻要還能對我像現在這樣好就足夠了。我相信我們的愛情能打敗時間。但是後來我知道,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打敗時間,什麼都不能。

“跟小說裏寫的差不多吧?但是我沒想到會發生在我身上。那時的我,真的以為那就是所謂的愛情了,”未央低下頭,撫弄著自己的頭發,“那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們能打敗時間呢,想得太美好了,所有想法總是天真又不顧一切,但是後來發現,根本就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她垂下眼簾,無奈地笑笑,像是對少年時代所謂愛情的嘲諷。

在他剛出國的那段日子裏,他總是給我打電話。我每天放學就早早地跑回家守在電話旁邊,有時媽媽叫我吃飯我都聽不見。他跟我說在國外遇到的有趣的事,說他不會外語鬧出的笑話。我在電話這邊,隨著他的情緒而喜怒哀樂。那段日子裏,他的電話幾乎成了我生活的全部。我覺得幸福,有一個人,隔著千山萬水,還是願意陪著我,有他在,我就不寂寞。但是好景不長,過了一段時間,電話慢慢地少了。他說是為了學習,為了準備考試。他說國外的考試很嚴格,如果不好好準備,一學期的努力就都泡湯了。我依然相信他,我說那你就好好努力吧,我們一起加油。

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再有電話來了。我等了很長時間都沒等到,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再後來,我接到了他的信,他在信裏說,我們還小,有些事情現在還沒法決定,我在國外,沒法在你身邊照顧你,我怕耽誤了你。他還說,我依然愛著你,但是這份愛沒法實實在在地給予你,這讓我感到難過。如果等我回去的時候你還單身,那時候我會娶你。但是這次我不再相信他了。我知道遠隔重洋的戀愛讓他覺得累了,我不想做誰的累贅。我給他回了一封信。我說,一切安好,勿念。我也依然愛你,但是也隻能是這樣了。你要好好的。

我又變成了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我開始拚命學習,我把自己埋在書本裏,讓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想我有多寂寞。隻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覺得喘不過氣。我有很多話想對一個人傾訴,但是沒人願意聽。有時候我會跑到陽台大口大口地呼吸,我覺得有些窒息。從那時起,我學會了抽煙。我覺得煙是個好東西,看著它忽明忽暗,變成灰掉下來,感到生命流逝。煙頭的火光像一朵小花,微小但是明亮,陪我熬過很多寂寞的夜晚。

我害怕我們的感情會摔得粉身碎骨

我十八歲的時候上了大學。我家離學校很遠,所以我一直住校,隻有在周末和節假日的時候才回家。隻要時間允許,我總是盡可能多地在家裏陪媽媽。我知道寂寞的滋味,特別是在我長大了之後,在我戀愛過了之後。我知道曾經和一個人在一起之後,再恢複單身的感覺是多麼難受。媽媽已經熬了這麼多年,我應該在她身邊,和她在一起。但是我媽總是讓我早點回學校,她說,孩子,你已經長大了,總有一天你會不在媽媽身邊,你該有你自己的生活的,別被我拖累。我不說話,把頭埋在媽媽懷裏,像小時候一樣,我們彼此溫暖。我想有個人能來保護我和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