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唐梨忍不住想罵粗話,氣憤難當,卻又無能為力,“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唐女士搖了搖頭,一臉絕望,“有什麼辦法,我們家沒一個有用的人,我找了你幾個舅舅和家族裏的人一起商量,沒人敢吱一聲。我現在最怕的是,這次不能討個公道,以後不定他們真的敢把人打死……”
“媽……”唐梨不忍看她的臉,她不得不承認,唐女士真的老了,但唐梨卻不能成為她的依靠。唐女士從小希望她能讀書走出去,出人頭地,她讀那麼多的書,也考了好大學,但也不過是大城市裏的螻蟻,家裏出事了,她一份力氣也出不上。
“會有辦法的,”她說給唐女士聽,也是說給自己聽,“會有辦法的。”她下定決心,大不了拚個你死我活,她不能認命。
唐梨並沒有馬上采取行動,她得先回家,吃飯睡覺。她連續一個月沒好好睡覺,得先補充能量,有一場硬戰要打。
唐女士和葉叔叔的開的小店也被砸了個稀巴爛,唐梨心髒一陣揪痛,踩著玻璃碎片進了門,收銀台裏的空空如也,唐梨粗略查看了一遍,值錢點的商品基本都不見了。“這班畜生!”不忍再看,唐梨往起居的樓層走去,好在這裏沒遭毒手。
洗漱後躺在床上她卻睡不著了,想著明天要做的事情,毫無頭緒,焦慮又鬱悶。
睜著眼望著床頂的蚊帳,唐梨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響了,是江景玉。
算起來,從那次說清楚後,唐梨也有一個月沒見到他了,沒想到他還會給她打電話。她接了起來,他的聲音很疲憊:“你在哪?”
“在家。”
“開門。”
唐梨愣了一愣,才說:“在老家。”
“怎麼突然回去了?”
唐梨話到嘴邊,收了回去,隻是說:“想我媽媽了。”
他低聲喃喃:“媽媽……”
唐梨跟他說了沒幾句,困意襲來,轉瞬竟真的睡過去了,江景玉叫了她幾聲沒應,掛了電話。
唐梨做夢了。或許又不是夢,那是她的記憶。不願回首的記憶。
夢裏她又回到了小時候,家裏窮得叮當響,住的是租來的破房子。媽媽帶著她,沒法去打工,隻能住回娘家的村子裏,這樣忙時還可以把她托給親戚照看一會兒。
家裏沒有男人,媽媽作為一個獨居美人,總是被不安好心的人欺負。唐梨記得不止一次,夜裏有陌生的男人偷偷摸進家裏來,被媽媽大罵著打跑。
每天晚上,媽媽都要檢查好幾遍門窗才敢睡覺,那時候,她們床頭總靠著一根手臂粗的燒火棍。縱使這樣,難聽的話還是以一種既隱秘又迅速的方式謠傳開了,有說媽媽老是勾引別人老公的,有說媽媽以前從事不正當行業生了她的。
唐梨第一次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才3歲,並不懂是什麼意思,但從那些人一臉的不懷好意和幸災樂禍的神情中,她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她哭著跑回了家,哭著叫媽媽去跟別人解釋,媽媽才不是壞女人,媽媽是世界上最好最溫柔最善良的媽媽。
這件事唐梨已經不記得了,但唐女士每次提起來都一臉自豪,說她自小就知道是非黑白,是個好孩子。
唐梨小時候很寂寞,她從不跟村裏的小孩玩,一開始他們欺負她沒爸爸,辱罵她媽媽不正經,後來又被她打怕了。萬幸她成績好,老師和同學喜歡她,才沒有長成扭曲的性格。
10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她一生都不願意回想的事情。她放學回家,經過村口的時候,差點被一個老男人玷汙了,好在她拚了命反抗,拿了塊磚頭,把他砸破了頭才脫險。
過程其實驚險萬分,但她選擇性失憶,隻記得那人滿嘴的煙臭味,她從此特別反感煙味。周子豪沾上一點煙,就會被她禁止靠近。當然了,這是後話了。
那次的事件,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卻害媽媽再一次被人在背後指手畫腳。那人的家人找上門來,獅子大開口,要求媽媽賠償醫藥費誤工費等,對她們家來說可謂巨額的款項。
他們家根本拿不出一分錢,很長一段時間,唐女士受盡言語侮辱和騷擾。
那時候她就對唐女士說,自己為什麼不把他砸死算了,由得他還來欺負媽媽。唐女士一個巴掌甩過來,打得她暈乎乎,然後又抱著她痛哭:“不行,孩子,你的人生還很長,你要出人頭地,不能為那種人渣背上汙點。”
唐梨很少見媽媽哭,隻那一次她記得特別清楚。
那時候她常常在夜裏驚醒,不敢驚動媽媽,她總是一遍又一遍地想著,爸爸,你快回來帶我和媽媽走吧,隻要你回來,我就原諒你。爸爸,帶我和媽媽離開這個鬼地方吧,你再窮也沒關係,隻要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