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個極美的名字,她叫雪歌。這個名字是父親起的,父親說,她出生在初雪後,那一天,漫天飛雪,遠處傳來了飄渺而靈動的歌。她出生的時候沒有哭,靜靜地將臉朝向了窗外,似在聆聽那淡淡憂傷的歌。父親欣喜,雪歌,多麼相稱的名字······
年華似水流。時間讓她那個過度平淡的父親也逐漸難測,變得深沉。而她,卻依舊是沉默的呆在閣樓。她有著常人豔羨的家世,她有著驚世的容華,她有著太多太多普通人奮鬥一生卻依舊無法得到的東西。是的,她,都知道,可是,她不喜歡。父親常常會上閣樓來找她,他有時會講她已去世母親的故事,有時也會講一些輕鬆的趣聞,但更多的時候,是兩個人的沉默。母親的死是兩個人之間的永殤。
那一年。那一天。初雪。
父親再一次上樓來看這個已有五年未下樓的女兒。他帶著愧疚與悲哀,將手裏一件陳舊的女嬰外襖放在她的床邊。她一直站在窗邊,樓下是她同父異母的弟與妹,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隻是,在父親將要合上房門的刹那,她說“你對不起她”。她的聲音沙啞而幹澀,五年的辰光已經讓她忘記了如何開口,似乎聲音也是多餘。父親的臉愈加的蒼老,他低著頭,“是啊,我對不起她。”木質的樓梯被父親踩得吱呀作響。
這樣的響聲讓她想起那一年凜冽的冬風。
五年前。
這一天的母親看起來異常的嚴肅,她叫走了正在學舞的雪歌。她牽著雪歌的手,來到了一座無名的山間。原本蒼翠的樹木早已衰敗,那些腐朽的落葉層層疊疊地覆蓋著,她突然感到了一絲不安,不由得抓緊了母親的手。母親沒有說什麼,隻是拉著她向林間走去。幹枯易碎的落葉在腳下破裂,發出令人心驚的響聲。母親在前麵走著,幼小的她緊緊地跟在後麵。冬風打在臉上是這樣的疼,她想回家。母親在這時停了下來,把她牽到自己的身邊。
在她看見這些從未見過的花朵時,她突然不那麼害怕了。她蹲了下去,看著這些熱烈而純潔的花,就仿佛它們生長在自己的血脈中,那麼熟悉。她燦爛的微笑,回首問母親,這花叫什麼名字。母親走到她身邊,說,它有著和你一樣的名字,它叫,雪割。
“雪歌?”
“不。是雪割。”
她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原本極大的喜悅會延伸出淡淡卻揮之不去的悲傷。身邊的母親走到了雪割草的中央,她說,雪歌,記住,永遠不要把心給別人,任何一個人。母親說的時候,一顆細小的淚水從她美麗的眼眶中流出。站在一邊的她害怕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那個高貴優雅的母親會這樣的悲傷。她想用手拂去母親臉上的淚珠,可是腳卻動不了分毫。她隻是看著母親,默默地望著她。她,沒有辦法。很久以後,母親擦幹了淚,帶著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她默默地走著,已沒有了來時的恐懼。她把這路記在了心裏,她想,等到明年春天,父親母親和她可以一起來看更加繁茂的雪割草。
隻是,她沒有想到,這個夢永遠也實現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