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景陽王府(1 / 3)

綻開的血色,衝天的火光,從緩慢流淌著的時間洪流的彼端漸漸蔓延過來。那些曾經掩蓋得很好的情緒與波動,在心底一點一點浮起,重新暴露在日光下。

杜可名緩緩睜開眼睛。

視線卻空洞而呆滯,似是透過眼前的青綃軟帳,落在很遠的遠方。

如此一動不動地發了好一會兒呆,意識才慢慢恢複過來。她是躺在一張寬大木床上的,織錦衾被香潔,觸手水一般絲滑。空氣中幽幽浮動著寧神百合安息香的味道,說不出的舒適。她微微側頭,透過床幃上碧綠的流蘇,看到一架琉璃底兒雙麵繡落地屏風。一個係著雙髻的小丫頭坐在屏風角落的案幾上支著胳膊打盹。

她微微詫異,正想出聲問,胸口卻牽扯一陣疼痛。“嘶……”她不由皺緊了眉頭。小丫頭卻醒了,揉揉眼,看見杜可名看著自己,臉上不由現出喜色,顧不得擦去嘴角的口水就呼的站起快步走到床邊:“姑娘,您、您終於醒了!”回頭提高音量,衝著屏風外頭一迭聲地喊:“小王爺!小王爺快來!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姑娘?杜可名來不及思考,屏風外就飛快奔進一個人來,正是寧宣。麵色蒼白,雙眼紅腫,像是好幾日睡眠不足。

“阿杜!你真的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寧宣伏在床邊,激動地低喊,“你流了好多血,一直昏迷了七天七夜,可真是嚇死我了。”

杜可名這才發現身上已換了絲綢內衫,胸口綁著厚厚的繃帶。她輕輕皺眉,低啞出聲:“這是……哪?”

“這是我家啊。那日你受了重傷,我就趕快將你帶回來了。我府上有最好的大夫,王上也派了陳禦醫過來診視。”寧宣看著她,麵帶欽佩,“你可知這次你立了大功!沒想到你比我還勇敢,當時怎麼會如此毫不猶豫地擋了那一劍呢?真的不怕疼麼?”

杜可名聞言,胸口便一痛。她避開話題,斷斷續續問:“我、大哥呢?”

“他已經走了。”

“走?!”杜可名驚得驀然支起身,這下牽動傷口,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全身力氣象被抽空,人不由又向後軟倒。寧宣忙伸手扶住,手卻在觸到她的一刹那像碰了燙手山芋一般,飛快往回一縮。杜可名重重倒在床上,疼得齜牙咧嘴:“你……”

寧宣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望著天支支吾吾:“誰、誰讓你、你是女孩子……男女授受不清……男女授受不清……”又偷偷瞟她一眼,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半晌才咬著下唇哼哼出聲,“對了,那個人,他、他是你夫君麼?”

杜可名輕輕勾起嘴角:“師兄。”

“哦,是師兄阿。”寧宣長籲一口氣,又忿忿不平起來,“那他為什麼不讓我進來看你,還不讓禦醫給你縫合傷口,非要他自己來。”他小聲嘟噥,“分明就是占你便宜……”

“他……為何……?”杜可名打斷他,眼眶有些發澀,雪重走了……怎麼會呢……他決不會無緣無故地丟下她的!

寧宣歎了口氣:“你這位師兄也真是個怪人,成天冷著一張臉。你受傷之後,我派人通知他,他來時的表情恐怖的就像要吃人。一看你昏迷不醒、渾身是血的樣子,他竟

‘哇’地吐了一口血。幸好禦醫說你隻是傷了血脈,並無性命之憂。你昏迷了七天,他便在你身邊守了七天,幾乎水米未進,煎藥、喂藥、換手巾,事事親為,連丫環都不讓碰的。”

杜可名聽著便紅了眼眶,隻聽他接著道:“今日早些時候,這人去煎藥,端藥回來的時候卻像見了鬼似的失魂落魄,一張臉比紙還白。不言不語在你身邊坐了好久,又遣人把我找來。我還當這從不理我的悶罐子開竅了,沒想他愣愣看了你半晌,莫名其妙地拋出一句‘照顧好她’。我隻頂了一句‘本少爺的朋友,本少爺當然會好好照顧’,他就又不理我了。過不多久,人就不見了蹤影。我這才得以進屋來。知道麼?這些天,我就在隔壁屋子急得團團轉,卻一直沒法來看你,憋屈死了。”

一直冷靜自持的雪重……失魂落魄?難道遇到了什麼事麼?杜可名想著,胸口又一陣抽痛,皺緊了眉微微闔上眼。

寧宣見狀有些無措,手忙腳亂地將她被褥壓實:“阿杜,我、我是不是話太多了?我不吵你,你好好休息好好養傷。幸好傷口在身上,你本就這麼醜了,若是傷在臉上,豈不是沒人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