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蓮閉上了眼,卻止不住泉湧般的淚水,她說:“其實,你信不信也沒事,哪怕當年非我所為,而今……我仍舊殘害了不少性命,總歸也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你殺了我,也算……也算,救了島上眾人……”
她說:“可能是我貪得太多,分明得你真心,早已足夠。卻還是妄想未來……”
她說:“我總以為我比他們幸運,可今日卻發現,我更是絕望……”
她低低的細語與嗚咽,輕的仿佛下一秒就會破碎在風中。淚水襯著麵上的笑顏,映入譚季眸中,讓他驚懼恐慌不已。
終於,她的身子便如嫁衣一般碎成晶亮粉末,夜風一吹,便散在天地間,消散絕跡。
譚季愣了愣,隨後猛然之間要擁住那晶亮粉末,卻終究如大夢一場,什麼也抓不住。
……
白玥卿澄澈的眸中閃過一絲憤然,冷嗤:“迂腐書生!”
北夜聽她一聲冷哼,不由得撇嘴道:“你不覺得很感人嗎?”
白玥卿看向北夜,不屑:“自作孽不可活!”
而那如深海明珠般的瞳仁卻微微轉動,映出白玥卿冷然的俏麗麵容,聽得她道:“昕蓮將譚季視作最重,譚季卻將迂腐正直的信念視作第一,若是尋常,昕蓮或許可以委曲求全,但經曆過絕望的她隻剩下譚季,譚季對她的否定,便如熄滅了她絕望中最後一絲希望。陷入絕望之人,除死不可解脫。”
陷入絕望之人,除死不可解脫。
……
記憶中
一名小麥色肌膚的白衣女子,手執沾染鮮血的長劍從軍營中逃了出來,她渾身鮮血,嬌俏麵容上竟是驚魂未定的驚恐。她倉皇逃跑,卻漫無目的,不知逃向何處。
可就在她茫然恐懼近乎絕望的時候,一名身著淺水色長袍外披深藍色繡金鷹的大氅,看起來高貴卻又儒雅的男子,在她無助迷茫時,贈她一匹馬和一翡翠玉鐲,告訴她逃去雲城。
她還記得那男子宛若上古美玉般無暇的麵容,透露出令人心安的平和氣息。
她問他姓名,他卻告訴她:“喚我,三痕哥哥。”
他淺淺淡淡的笑容,朦朧似江南煙雨,如夢似幻,令人看不真切,卻溫潤似玉,讓那時的她心安。
……
記憶中
她重傷逃至森林深處,雖未有人跟來,卻終究奄奄一息,無力再逃。
她早已墮入黑暗,絕望之中,唯一可信的,除了三痕哥哥,還有誰?
連她死去,都是死在陽光照不到的陰暗森林深處。
而有米色長衫背著筐簍的男子,恍若一道光,破開充滿絕望死亡的迷霧,將那時冷若冰霜的她救贖。
他告訴她,生命何其珍貴,再苦再難也不該作踐自己。
他告訴她,她的生命並不低賤,是比這世間萬金還要貴重的。
他告訴她,她的生死不是沒有人在乎,他在乎……
他在乎,她的生死……
……
陷入絕望之人,除死,不可解脫。
可隻要,她的三痕哥哥和那個……善良到癡傻的秦黎……
隻要那二人還在,她就還有對這世界的熱枕,就不算絕望。
……
北夜聳聳肩:“好吧,可是,如果她不使用幻術,用全島人的性命試探譚季,你認為,他二人會怎樣?”
白玥卿心情似乎因這變得有些不好,她目光冷然:“她還是會死在譚季手中!即便譚季信任當年百餘人性命非她所害,但她卻是殘害了女子攝取精氣靈,甚至整座島上的人因她陷入絕望。依照譚季的性子,即便二人生活一段時間,必是會芥蒂此事。而昕蓮倘若之後不攝取精氣靈,便會死去,可譚季會允許她去傷害其他女子嗎?”
北夜聞言,一愣:“不會。恐怕,昕蓮也不會告訴他,她的性命要其他女子來延續。”
白玥卿眸中閃過一絲嘲諷,說這二人不相愛麼?若不相愛,這二人也不會甘願為對方去死。說這二人相愛麼?可又為何會有這麼多看似身不由己的理由和苦衷?
她不懂,也不願深究。
……